魔吻(3)

* Summary:王宫里举行盛大舞会,杰克王子要选一位姑娘共舞,宣布她为王妃,本该由她用真爱之吻解除王子身上的诅咒。然而一位远道而来的猎魔师柯蒂斯,打乱了一切计划。


上一章:2



8

他们无声跑过王宫长廊,杰克领着柯蒂斯从一道小门出去,穿过草坪,踏上通往花园的小径,他们放慢脚步,杰克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怪物在哪儿?

柯蒂斯却不说话,他弯腰低头紧盯草地,小步小步往前慢慢走。

杰克说,要不要回去提一盏灯,给你照着?

柯蒂斯说,不用,有月光足够了,有灯反而看不清。他这样走了几十米,有时还跪倒趴在草上,抽动鼻子,有时他揪下一根草叶,嗅上面的味道。杰克跟在后面说,你现在可不太像红狮子,像红猎犬。嗨,你怎么知道真的有怪物?

柯蒂斯站起身,拍着手上和裤子上的草。我早就嗅到草地上有那东西留下的气味。

杰克皱眉说,王宫四周都有历代法师结下的咒界,非常强大,怎么会有怪物进得来?

再强的咒界也有裂缝,而且这家伙也并无有多大危害,它是……他忽然俯身,手指在某块草地上捻一捻,直起身,满脸“终于逮到你了”的骄傲神情,把手指伸到杰克面前,犹如找到血液证据的侦探。

杰克满脸疑惑,凝目细看,看了半天,终于看到他指尖上有一点半透明的黏液,在月光上反射微光。

这……你确定不是蜗牛的涎?

当然不是。这是一只娃娃鳗留下的痕迹。柯蒂斯又把手指拿回自己鼻子下面,像香水师品鉴香料一样,皱眉嗅着,说,是睡莲的气味,花园里哪个池子养了睡莲?

杰克说,带睡莲的水池有两个,一个在东,一个在南。东边那池子还养了天鹅。

娃娃鳗没法跟别的动物共存。走吧,去南边。

他们路过花圃时,杰克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月正向西方移动,距离天亮大概还有三四个小时。柯蒂斯说,别担心,天亮之前咱们肯定回去。

从一排浓密的树篱的开口钻进去,里面一个圆形池塘,四周方块石头砌成池岸,岸边有供人歇脚的石头长椅。水面上远远近近飘着巴掌大的睡莲叶子,紫色花朵点缀在叶子中间,像睡着了似的。

池子中心立着一个垂头的半裸少女铜像,也像睡着了。月光洒下来,照得叶片发亮。

他们轻手轻脚走到岸边,柯蒂斯弯腰往一块石头上一指,这次杰克也看到了,一块蜗涎似的痕迹。

他望着平静池水,仍觉得难以置信,轻声说,它就在这里?

柯蒂斯点头,在身上一摸,摸出一支管子似的细长容器,拔开塞子,往池岸边倒出一堆褐色粉末,收起那根管子,再取出他的酒壶,往粉末上小心地倾倒。

酒液一沾到粉末,就发出嗤嗤的声音,腾起烟来,以及一种酒味混合着又甜又腥、难以形容的奇特气味。柯蒂斯用手扇动,让气味飘散开,然后拉着杰克躲到石椅后面。

等了一阵,烟不再腾起。柯蒂斯从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攥在手中,一动不动地盯着池水。

杰克转头看他。月光和阴影分割了那张屏气凝神的脸,线条分明,那双蓝眼睛映着月光,像两颗宝石。杰克在心里说,如果每个看得见的晚上,都能看到这张脸,那么诅咒这件事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池水中心出现一点涟漪。涟漪越扩越大,一个湿漉漉的头从水中冒出来,先露出额头,然后是一对大得古怪的眼睛,那眼睛咕噜噜转着,好像想搞清发生了什么事情。

咻一声,猎魔人手臂一扬,一道银线像箭似的从手中射出去,只听水里那生物发出婴儿一样的尖叫。

一击得手,柯蒂斯立即双手互绕,把丝线缠在两个手掌上,防止线溜走,同时像钓中了大鱼的人,身子后仰,不让猎物再钻回水里。

他大声说,不要挣扎!越挣越疼,你乖乖过来,我不伤害你!

水里那东西一边厉声哭叫,一边剧烈翻腾,听起来就像一个小孩子正在受折磨。它一会儿头扎进水里,一会儿身体腾出水面,下半部身子果然跟鳗鱼一样细长扁平,旁边的莲叶和莲花被打得七零八落。

那一条银线时而露出水面,时而没入水下,柯蒂斯的身子跟着摇晃,他朝它呼叫道:艾斯德奇摩,克曼努!

这句奇怪的话管用了。那娃娃鳗停止挣扎,慢慢露出半个头,大眼睛盯着柯蒂斯。柯蒂斯说,你听得懂盐语就肯定听得懂人话,这绳子上有拘禁咒,你挣不开的。但我不会杀你,只要你过来答几个问题,我就放你走。

娃娃鳗的头再冒出一点,露出了鱼似的的一对鼻孔,和一张圆圆的嘴巴,看上去像个两三岁的小男孩。

那张嘴口吐人言,声音尖尖细细,咬字不太清楚,也像小孩刚学会说话。它说,我不相信你,你是个猎魔人,你专门杀怪物,换赏金。我有个表姐,就是猎魔人杀死的。

柯蒂斯刚要说话,娃娃鳗的大眼睛转到杰克那边,咦了一声,奇怪!他也是个怪物!他是你的俘虏?

柯蒂斯说,不,他是我的朋友,不是俘虏。杰克配合他的话,扬起双手,表示并未被捆住。柯蒂斯说,看到了吗?我不是见怪物就杀那种猎魔人。

他不回头地小声对杰克说,抱歉。

杰克也小声说,没事。

娃娃鳗的眼睛闪了闪,它像青蛙一样有半透明的瞬膜。柯蒂斯继续说,我知道你最爱喝甜酒,我这有一整壶。

这句话打动了它,它脸上出现向往的样子,细声细气地说,那你会给我解开绳子?

柯蒂斯说,我保证。

水波翻动,娃娃鳗终于游到岸边,说,酒呢?柯蒂斯从怀里掏出酒壶,拧开塞子,向池水里倒了一点,娃娃鳗发出一声欢呼,翻身向水中一吞,发出一串咯咯咯的笑声。

柯蒂斯向杰克打个手势,两人在岸边坐下来。柯蒂斯拍拍他们中间的空地,来,过来。娃娃鳗游过来,探出上半身,伏在石头岸边,两条上肢像人沉思似的交叠在一起,不过它没有手指,上肢只是加长的鱼鳍,泛着银灰色光泽。

柯蒂斯解开套在它脖子上的绳套,把绳子卷一卷,收进口袋,娃娃鳗贪馋地盯着他胸口衣兜里斜插着的酒壶,活像小孩望着糖果盒。柯蒂斯说,我前几天就发现你的足迹了。不过我知道你不会害人,没打算抓你。今晚引你出来,想让你陪我的朋友聊天,让他开心一下。

娃娃鳗说,好吧。它的圆脑袋靠在鳍肢上。杰克说,晚上好。我能不能……摸摸你?

那个脑袋点了点。杰克伸手慢慢搁在它头顶,抚摸两下,脸上出现笑容。娃娃鳗并不享受这种爱抚,直着眼睛忍耐一会儿,说,我可以喝酒了吗?

柯蒂斯往水中再倒一点。娃娃鳗回身跳进水中,连吞两口,再回到岸边,摆出刚才的姿势。

杰克说,你真是位可爱的先生,我叫杰克,你有没有名字?

娃娃鳗说,有啊。它嘴里发出两声尖叫,前一声高,后一声低。这就是我的名字,是我们族长取的。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

三个月。

王宫四处都有法印和咒界,你是怎么进来的?

娃娃鳗说,这个水池跟外面的水道相连,我从那个管道钻进来的。酒,要喝酒。

喝完一口酒,它继续回来,惬意得眯起大眼睛,说,其实我留在这里,是为了爱情。

杰克失声说,爱情?

娃娃鳗说,怎么?我们不配有爱情吗?……那天晚上,我追逐一只水鼠,钻进这个水池。天上没有月亮,咒术的法力最弱,所以我可以撞破一个小口子进来,不过呆久了也很难受。我叼着那只水鼠正要走,忽然听到一阵特别特别好听的歌声……我呆住了,用睡莲叶子挡着,探出头偷看,有几个人散步到这个水池边来。其中一个姑娘哼着歌,啊,我差点呛了一口水!她的皮肤像海豚一样光滑,她的体型像金枪鱼一样完美,她行走起来像蝠鲼游动一样优雅……

且不说用各种鱼来比喻一个姑娘有多么不伦不类,这种深情款款的话从一个外表两三岁的男孩嘴巴里说出来,实在怪异极了,杰克和柯蒂斯面面相觑,嘴边都有忍不住的笑意。

柯蒂斯看着杰克的脸,心中无比愉悦,在凉亭前邀他跳舞的那个快活青年终于回来了。

娃娃鳗停了下来。柯蒂斯说,接着讲,我们喜欢这个故事。

它歪着头说,我口干。

柯蒂斯拿起酒壶,说,倒在池水里酒也冲淡了,你就这样喝吧,来,仰头。娃娃鳗扬起头,张开嘴,柯蒂斯悬空把酒液倒进它口中。它满足地尖叫几声,嘴巴一张一合,尾巴拍动,从水里露出来,一段一段闪着银光。

然后它接着讲:我看着她在池边站住,欣赏睡莲,我真希望我能变成一朵睡莲,让她摘下来。这时她身边有个人,说,您喜欢睡莲?我帮您采一朵吧。那人伸手到水里,一朵睡莲就向他的手挪动过去。我知道了,他是个法师。我的美人欢喜地拿着花离开了。跟在她身边的几个人也走了。我看四下无人,就爬出水面,爬到岸上,亲吻她踩过的泥土。但这时,又传来脚步声。我慌忙回身跳进水里,趴在池底的泥上一动不敢动。只听上面传来那个法师的声音: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儿,你再不出来,我可就用冰咒印把水冻起来了!我没办法,只能钻出去,跟他见面……

杰克说,这个法师是不是黑头发,瘦高个儿……

娃娃鳗说,对。他出现的时候,爱给自己搞个音乐魔法,有点烦人。它的大眼睛转动一下,翻了个白眼。哦,他叫洛基。

杰克惊讶极了。洛基早就知道你在这里?!

是啊,不然我怎么可能待这么久?

柯蒂斯看一眼杰克,看来你的好朋友有不少事瞒着你。杰克沉下脸,哼。

娃娃鳗说,我跟他达成一个协议:我想在这池里住一段时间,等我的美人再来,我想再见她几面。洛基同意了,他给这池子布置了反咒界,在我身上也写了术符,让我能不受王宫那些驱除怪物的法术的影响。他还答应我,想办法让我的意中人再到池边来。作为报答,我每周给他一些鳞。

杰克转向柯蒂斯,鳗的鳞有什么用处?

柯蒂斯点点头。鳗鳞焙干,磨成粉末,是一种很珍贵的魔药配料。

娃娃鳗张嘴示意,柯蒂斯又喂给它一口酒。它满意地打个酒嗝,上下打量杰克,好奇地说,喂,你也是怪物啊——我一闻就闻出来了——你为什么跟猎魔人待在一起?你也跟洛基有协议?你跟他用什么交换?

柯蒂斯看一眼杰克,说,他不是怪物,只是中了诅咒。

娃娃鳗眨眨眼睛,圆嘴巴无声地快速张合几次,啊,我知道了!我小时听我妈讲故事,她说有个小男孩王子,中了一种会变怪物的诅咒……原来你就是他!

杰克苦笑一声。听起来好像就是我。原来我在怪物界都这么出名了。

娃娃鳗用一支鳍肢拍打地面,显得很兴奋。你是王子!听说王宫里的人都要听你的命令,是不是?你要他们做什么,他们都要照做,是不是?

杰克说,理论上是这样,不过我很少让人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

娃娃鳗说,我等了三个月,也没见到我的美人。洛基说她生病了,又说她很忙,不能出来散步……你能不能带她到这里来?让我看她一眼。

杰克点点头,好,我可以试试。你描述一下,她长什么样?

啊,我的心上人,她的皮肤就像……

柯蒂斯打断它,不要讲你那些鱼类的比喻,你直接说她头发什么颜色,眼珠什么颜色,皮肤什么颜色。

娃娃鳗有点不高兴,硕大的眼珠翻了柯蒂斯一眼,慢吞吞说道,她的头发是曼朱丽草的颜色,比那个再深一点,她的眼睛是吐吐果的颜色,比那个再浅一点,她的皮肤不太白,就像独角海狗那种肤色……嗯,对,不深也不浅,刚好。

柯蒂斯给杰克翻译道,曼朱丽草是红色,再深一点,她发色应该是棕红;吐吐果是深灰色,再浅一点就是浅灰,她眼睛是浅灰色;独角海狗的皮肤大概是淡琥珀色,也就是说她肤色微微发黄。

杰克皱眉回忆,娃娃鳗神往地说,我还给她写了一首歌呢!等她来了,我要唱给她听。说完它就一扬脖唱起来。

那首歌,怎么说呢,也许在它们音乐界是支好歌,但听在柯蒂斯和杰克耳中,全是高高低低的刺耳尖叫,啊嗷啊啊啊啊嗷喔。

唱完了,它得意地用一支鳍肢按在胸口,说,好听吧?比洛基那些出场音乐优美多了吧?

柯蒂斯说,我建议,如果你见到你的心上人,还是不给她唱歌的好。

杰克忽然说,我想起来了,我想起她是谁了。

娃娃鳗说,谁?

她是桑瑟姆伯爵家的千金,芳名佩妮洛普,是我父亲的堂侄女,三个月前来宫中做过客。

娃娃鳗激动得直拍地面,发出啪啪的声音。太好了!明天你带她来这里吧。

杰克说,可是佩妮洛普早就回去了。她只住了一个星期。

娃娃鳗愣住了,嘴巴张成一个黑洞洞的圆圈,它重复说道,走了?……难道这三个月她根本不在这里?我,我每天都在盼着,其实她早就离开了?……

柯蒂斯叹一口气。杰克低声说,我很抱歉。

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像爆炸一样响起:他骗我!他骗我!他骗我!他骗我!……

那声音刺耳犹如玻璃开裂,扎得耳膜生疼。杰克忍不住双手塞住耳朵。

娃娃鳗双眼气得血红,仰头尖叫泄愤,叫了一阵,厉声叫道:你们这些该死的人类!卑鄙!无耻!我根本不该相信你们!

忽然它双鳍在地面上一撑,整个身子从池水中窜出来,扑在杰克身上。

它的下半截身体竟然惊人地粗长,像一条扁扁的巨蟒,杰克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压得动弹不得。

娃娃鳗双鳍按在杰克胸口,一张嘴,露出白森森尖牙,向杰克的脖颈咬去。柯蒂斯来不及拿武器,也合身扑上去,双手抱住它粗长的身子,用尽全力往下一拽。

幸好有他这一拖,娃娃鳗的头往下错开了半截,它一口咬下,没咬中杰克颈上血管,而是咬在腹部。杰克呻吟一声。娃娃鳗拔出带血的利齿,转头怒瞪,又张口朝柯蒂斯咬去。

杰克叫道,小心!同时一抬膝盖,撞在它胸口。娃娃鳗一挥鳍肢,打在杰克太阳穴上。有这一延迟,柯蒂斯拔出腰间匕首,高扬起手,重重刺下,扎进它黑灰色的条状身体里。

它痛得尖叫一声,长尾用力一摆,把柯蒂斯甩到一边草地上,转身扑向池水中,噗通一声,水花四溅,不见踪影。

柯蒂斯连滚带爬地赶过去,别动!让我看看。

他掀起杰克的衣服,露出胸腹部长脚蜘蛛一样爬着的红色印痕,脐上几厘米处豁开了一道深深血口,皮肉翻卷,血正不断往外涌。就像书页被割破一样,皮肤上刻画的一行行咒术符号也断裂开来。

杰克颤抖着,就像天气忽然变得很冷,连嘴唇都哆嗦起来:糟糕……快,快回去!……

柯蒂斯迅速脱下衬衣,撕掉一条袖子,按在他腹部的伤口上,说,没事,只是皮外伤。

杰克说,不,不是深浅的问题……咒符,失效了……

柯蒂斯猛然明白:咒符是写在皮肉上的,一旦皮开肉绽,咒符图形不再完整、连续,镇压诅咒的法术就会失灵。

就在这一刻,他眼睁睁看着杰克胸口皮肤上,冒出一层棕褐色的毛。

杰克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双手捂脸,吃力地发出夹杂喘息的声音:天要亮了!快回去!……带我去找洛基!

柯蒂斯想把他扶起来,目光触到他双脚,只见浅口便鞋从他脚上掉落,露出一对兽爪。

——失去咒术的保护,诅咒正迅速攻占他的身体,把他变成野兽。

只听杰克说,盖住我的头!千万,盖住!求你了……

柯蒂斯把那件少只袖子的衬衣一抡,蒙住杰克的头,伸手一抄,打横抱起他,往王宫的方向狂奔而去。

 

月亮早已不见踪影。在柯蒂斯身后,天空颜色正在变浅,长着翅膀的晨光一路追杀过来。

柯蒂斯从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恐惧阳光,会在心里祈求太阳慢点升起。

他不敢回头,只能看到眼前草地上,自己的影子越来越清晰。尽管他有常人不及的强壮,但抱着一个成年人奔跑还是颇为吃力,他大口喘息,耳边响着沉重的呼吸声。

每隔两步,他低头看一眼,杰克的脸罩在衬衣下面,只能看到一个轮廓,衬衣上一小块地方,随着呼吸一鼓一瘪。

他对杰克说,马上就到了,你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杰克不回答。那颗蒙住的头,靠在柯蒂斯肩头,一只手臂挂在他脖子上,一只手软绵绵按着他胸口。

当跑到王宫前宽阔的草地上,柯蒂斯再低头看,发现按在胸前的成了一只兽爪。

他记得诅咒会让杰克变得盲,聋,哑,瘫痪,他不知道现在他还能不能听见。但他坚持说出安慰的话:不要怕,很快你就能变回来,这不算什么,好比下雨了屋顶漏了水,怎么办?不要紧,我们修好屋顶,把打湿的东西晾干,就什么都好了……


没有回音。他不知道自己抱着的这个身体,在布料下面变成什么样子。他竭力让自己不去想象,好像光是想一想,也会伤害杰克。怀中还温热着,那让他心里好受一点。

 

忽然,那只兽爪在他赤裸的胸口上动了动。

轻微的动作,像要摸索什么,又像是对安慰的无声回答。


一阵战栗从被碰触的地方传开,他脑中一昏,浑身的血管瑟瑟发抖。

胸口像裂开一样,仿佛一箭穿胸。

不管那是人类的手还是怪兽的爪,猎魔人的心被摘去了。

 

他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他将从此失去自由,永远忍受着肺腑暴露在外的痛楚,担惊受怕。

所有勇气,力量,战斗的技巧,所有他引以为傲的东西,都不能再保护他。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宛如一败涂地,大难临头。

 

他不明白的是,那种痛苦不是痛苦,恐惧也不是恐惧,它们叫做:爱。


爱的诅咒降临时,你无处遁逃。



(TBC)


最近糟心事比较多,但写写写是永远不会停下的。

这章本来是月夜睡莲池边愉快的小聊斋,后面忽然惨痛了……都是大骗子洛基害的。

……好像又写了一次“一见钟情”?想了想,我钟意的爱情,是一定要在极短时间内,感受到强烈的吸引和召唤。哪怕后面再慢慢理清头绪,再天人交战。

我总觉得所谓日久生情,是种退而求其次,是自己说服了自己。而爱情,如果让理智来指挥,那结局永远不是第一等的。




侧脸(只想表达这种侧脸是多么难以抗拒~



04 Mar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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