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与星(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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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独一无二、甜蜜爆表的塞老师生日快乐!!!祝年年如花似玉(珠圆玉润)、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偏偏遇上你、遇上你是我的缘、缘分天注定……(好了闭嘴吧已经开始胡说了

*要是今天赶上14章或15章就完美了。可惜……

*不过既然写完了,还是发出来吧。



16

柯蒂斯在厨房做饭,杰克在房间里打电话,他先打给马修,低声讲了一阵。切胡萝卜蘑菇的笃笃的刀声里,柯蒂斯听不清字句,但能听出那种欢喜炫耀的语气。

过一会儿他溜达出来,躺在沙发上,跟电话那边一会儿嗯一声,空着的那只手去玩茶几上花瓶里的白玫瑰,把枯了发锈的花瓣撇掉,又撕一片刚展开的鲜嫩花瓣放在嘴里叼着,牙齿咬两下,再从嘴里拿出来看上面的牙印,这期间不断对那边说,嗯,好的,我知道,你不用担心。

打完这个电话,他从沙发上起来,嘴唇上还是衔着那块花瓣,赤着脚,迤迤然走来。柯蒂斯抬头朝他一笑,杰克仰面示意,于是两人的嘴唇隔着那片玫瑰花瓣吻了一下。杰克的舌头一动,把花瓣顶进柯蒂斯嘴里。

台面上规整摆着切好洗好的蔬菜丁,橙色萝卜丁跟翠绿甜椒一起,在雪白盘子里对垒着,旁边还有明黄的芒果块,亲吻完毕,柯蒂斯接着用铁擦板刨芝士丝,杰克拉开抽屉拿出一柄叉子,靠在流理台边上,叉起芒果往嘴里放,他吃得飞快,很快盘子底的白色从黄色里透出来。柯蒂斯无奈说道,哎呀,那些是烤蛋糕用的,你别都吃光了。

杰克一听,叉了一块芒果还不行,顶着第一块再去扎第二块。柯蒂斯索性绕起手,看他笃笃戳着,非要让两块挤在一截短短叉子齿上。好不容易颤巍巍挑起来,他笑嘻嘻地用另一只手在下面托着,举到柯蒂斯嘴边去。

等把芒果吃个精光,他把叉子一丢,拿起餐巾来,用手指顶着擦擦嘴角。好了我继续去打电话,你继续做饭吧。

大概一小时之后,柯蒂斯铺好桌布,点上烛台,把沙拉、焗饭和烤肉排放在桌上,他洗了手,坐在餐桌边翻一本画册。

杰克终于打开卧室门出来。

他走过来坐下,双肘支在桌上,身子往前倾,脸上有种恍惚的倦意。柯蒂斯合起画册,等他说话。

他低声说,我跟我父亲约定三天后见面。

柯蒂斯说,好。你母亲在场么?

这次不在,她有别的事要处理,不过我姐姐会来。他为“姐姐”那个词微笑一下。

你有姐姐?

对,叫米歇尔。她本来正在邻国度假,我特地要她飞过来帮咱们说话,所以才要等这几天。

你姐姐是站你这一边的?

一直是,只不过她长年在国外跑,有时远水不解近渴。

柯蒂斯捏起一只拳头压在嘴唇和鼻子中间,鼻子里呼出长长一口气。

杰克伸手穿过桌面,握住他的手。你别紧张,这次我不会让他们把你弄到小屋里审问,我说服我父亲在一个半开放的场所见面,让气氛轻松一点,在酒店的咖啡厅怎么样?在咖啡厅里你应该就宾至如归、没那么紧张了吧?……



接下来,他们度过了快乐得魂飞天外的三天。

到游乐场坐云霄飞车,看装置艺术展,看凌晨场的恐怖电影,在狐狸咖啡馆里面对面坐着读书。娜塔莎和莎伦欣慰得像是嫁女成功的班内特太太。“点灯人”画廊那边寄来了打印好的合同,条件十分优厚。最失望的是索菲,杰克不肯再跟她出门卖艺了。

早晨光线适宜的时候,杰克给柯蒂斯做模特。他警告道,你可不许像弗朗西斯培根那样把男朋友画得像猴子。

柯蒂斯小心翼翼地画完一幅炭笔半身像,杰克端详半晌才点点头。柯蒂斯说,等我再给你画几张素描像,有把握抓准你的面部特征了,就给你画一幅正式的油彩像。

杰克悠然道,我要一幅拉斐尔前派风格的,记住了吗?



时间像长着玫瑰色翅膀一样飞走,到了要去见杰克父亲这一天。柯蒂斯记得很清楚,那天夜间天上云还很多,但后半夜起了风,清晨的天空变得晴朗空旷,阳光灿烂,这让柯蒂斯做早餐时心情轻松得吹了一只家乡小调。

这次没有林肯车和托马辛娜来接,在杰克的力争之下,那些让人感到压力的“仪式”都去掉了。柯蒂斯自己开车。地点是一家丽思卡尔顿酒店。停好车,从旋转门进入酒店大堂,大堂里有一人迎过来,不出声地向杰克点头致意,然后俯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杰克和柯蒂斯随他走到电梯处,那人替他们按下电梯按钮,躬身离去。

电梯上到三楼,只见酒店的咖啡厅的玻璃门在十几步门外,门外也有一个人叉手站立,像在站岗。

杰克笑道,你要是想讨好我家人,待会儿可以亲自到吧台去给大家做咖啡。

他捏一捏柯蒂斯的手掌。你先等一下,我去打听一下我姐姐来了没。我父亲最喜欢给人下马威,要没有她在,他那第一轮狂风暴雨我怕你顶不住。

柯蒂斯说,好。

他站在原地等待,看着杰克走到咖啡厅门口,跟那人说话,说了几句,他回头朝柯蒂斯微微一笑,点点头。那就是他姐姐米歇尔已经到达的意思。柯蒂斯抬腿准备走过去,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炸起,夹着玻璃碎裂的刺耳尖音,柯蒂斯只觉得一股呛人的热浪犹如一只无比巨大的手掌拍过来。他的身体像被踢起的一块石头一样向后飞起,笔直飞出几米,又被重重抛在地上,各种碎片像雨点似的纷纷击打在头上躯干上。

他头晕目眩地躺在那儿,耳中嗡嗡作响,远远近近传来尖叫、哭喊声,但耳膜上像是堵了东西,什么也听不真。像条件反射似的,他尚未爬起来,先张开嘴叫了一声:杰克!……自己的声音只从骨头内部传到耳朵上,甚至不知道发出了多大音量。

视网膜上似乎还留着杰克回头朝他微笑的影子,他有一瞬的恍惚,杰克正站在咖啡厅门口等待他过去。

头上的天花板一阵阵往下掉着块状泥灰和碎屑,身下地面传来人们惊慌奔跑时的咚咚震动。柯蒂斯吃力地翻个身,先是双手膝盖着地,再爬起身,他感到头痛得像裂了个缝子,简单几个动作做了一年似的,站起来,立不稳当,双手撑住膝盖,上半身还是往一边歪,脸颊痒痒的,有液体往下流。

这时他看见了杰克。

一分钟之前光亮整洁、井井有条的一切已经变成一片废墟,杰克躺在十米外,侧向他这边的半脸是红的。

柯蒂斯头上的裂缝一路吱吱往下开裂,从心脏正中间劈过去,他整个人都裂成了两半。

他向杰克的方向走出两步,眼前一黑,又栽倒下去。

 


再睁开眼睛时,他看到自己置身在一间病房里,雪窟一样的天花板墙壁。

人还没醒全,那种碎裂似的痛苦先清醒过来。他张开嘴,不知道要喊叫什么,眼泪先流出来。他撑着病床坐起来,这一刻他最害怕的事是不能自由行动,那就没法去找杰克了,欣慰的是四肢无碍。他先去拔手背上的针头,手没力气,揪了两下才拔出来,针尖在皮肉里扰动,一阵尖锐的疼。

他光着脚跳下床,脚底接触到瓷砖地板,寒气钻上来催出一阵清醒。他扶了一下输液瓶架子,站直身子,往门口走。

恐惧令他双膝阵阵发软,他不敢想那个最坏的结局:那个回头微笑的面容,就是杰克留给他最后的纪念。

他打开了门。

门外有一个人向他倏地转过身来,是个穿特种兵制服、荷枪实弹的士兵,那人面无表情地瞪着他,一指病房内部,命令道:回去!

柯蒂斯身子往外一扑,想闯过去,那士兵双手抓住他肩膀,把他往屋里推。柯蒂斯一边拼命推拒阻力,一边把头越过那人的肩膀探出去,用能发出的最大音量喊道:杰克!杰克!杰克!杰克!他想,如果杰克在隔壁或是不远的病房,也许会听到,就会知道他没事了。

脑中猛地浮现起不相干的情景:他带杰克去医院缝伤口,半截走开买果汁,杰克以为他抛下他走掉了,急得站在医院走廊里大声喊他的名字,他朝他飞奔过去,果汁罐子在口袋里一下一下撞着身体,像在给脚步打节奏……那竟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他忽然无师自通地一提膝盖,撞在那士兵胯下,那人闷哼一声,一弯腰,双手松开了。柯蒂斯撞开他,冲出去。

一冲出去却怔住了,医院走廊里站着至少十名士兵,全部荷枪实弹,远处还有几个面色肃杀的西装中年人站立着,跟两个医生说话,所有人都以冷冰冰的眼神瞪视他。

柯蒂斯还没醒过神来,双臂上突地像多了个铁箍,守病房的士兵扑过来擒住他,往病房里推搡。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别伤到他,放手!那是马修的声音。他抓住士兵的手腕,那士兵悻悻然松手。柯蒂斯不住声地逼问:杰克呢?杰克在哪?说话!告诉我!

马修哑声说,你先跟我进来,我会让你见到他的,我保证。

最后一句最灵,柯蒂斯立即收了声,被马修拽回病房里。

马修像怕他又发疯跑掉似的,一手紧握着他手臂,一手在背后关门,他让他在病床上坐下,自己从旁边拉了一张椅子。柯蒂斯发现他憔悴了一大截,眼白上爬着红筋,衬衣竟也是皱的。

他心中的不祥预感越来越浓,屏息等着,像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下等待第一声雷霆。

马修朝他默默凝视几秒钟,吸一口气,说道,昨天上午在丽思卡尔顿酒店发生的爆炸案,有二十七人轻伤,五人重伤,三人遇难。嫌犯是一名通格教派的教徒,在爆炸中身亡,通格教派发言人已宣布对此案负责。

雷劈下来了,但尚未击中身子,杰克呢?柯蒂斯想问杰克在那二十七人还是五人里,话一出口却变了。所以……我和杰克是凑巧遇到恐怖袭击?

马修缓缓摇头。不,通格教是基利波国内一股臭名昭著的宗教势力,他们这次恐袭的目标就是基利波国的国王和王储。很不幸,陛下和王储殿下均在爆炸中身受重伤。

柯蒂斯问,杰克呢?

马修的目光里充满痛苦与怜悯,轻声说,柯蒂斯,杰克就是王储。

柯蒂斯没听懂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反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马修一字一字说道,杰克的真实姓氏是本杰明,是基利波国王的长子。他本想昨天下午告诉你这件事。昨天他要带你去见他父亲和姐姐,他的父亲就是现任基利波国王,他的姐姐是公主殿下,公主……马修一时说不下去,眉心皮肉乱跳,他攥紧拳头,半晌才续完那句话:米歇尔公主已不幸遇难。



柯蒂斯的样子如在梦中。他的眼睛失了焦,从马修脸上飘到空中,又不停地一下一下眨眼,像是眼皮控制不住地痉挛,又像那样就能把眼前可怕的世界眨掉。

他用梦呓般的声音说,那杰克怎样了?

马修涩声道,六小时之前他们给他做完了手术,冲击力震断了几根肋骨和一条手臂,最麻烦的是好几块金属碎片嵌入他体内,造成数个出血点,其中最大的一块从颈部切入,穿透右胸肺叶,卡在一根静脉血管处,他们不得不锯开胸骨……现在他在重症监护室里。他父亲在另一间监护室。

柯蒂斯的嘴巴始终张着,马修描述到哪个部位,肋骨,手臂,肺,他就感到自己身体里相应的部位也一阵剧痛。他说,他会死吗?

马修把头掉到一边,伸手罩住额头。我不知道,医生说目前概率是一半对一半。他的手滑下来时,用手掌带掉眼里的泪。

他们都暂时沉默下来,在沉默里为同一个生死未卜的人忧虑悲苦着,那悲哀却是不同的,无法分担。病房里像是塞满了硬石块,重重地压迫着肉体。

柯蒂斯说,你答应让我见到他的。即使不能进ICU,让我在门外看一眼也行,哪怕只能看到一撮头发一根手指,也行。

马修没有回答,隔了一阵说道,国王陛下一直住在有严密安保系统的大使馆中,是杰克和你邀他到酒店咖啡厅中谈话,咖啡厅里有安保死角,消息又不幸走漏出去,才给恐袭分子造成可乘之机,所以……所以你也在嫌疑范围内,暂时不能自由离开病房。

柯蒂斯哑着嗓子嘿嘿笑了两声,笑声干得像将死的病人的哼哼。他们怀疑我吗?……真有趣,我宁愿亲手用锯子把我的胸骨锯开也不愿让杰克流一滴血。

马修说,你别急躁,我想你的嫌疑会很快排除。言毕苦涩万分地看他一眼。柯蒂斯忽然明白,他对他不是没有怨气,这场死伤惨重的泼天横祸毕竟由他而起,只是出于礼貌和风度,不便表达出来。外面那些人瞪视他的冷眼,也是同样原因。

马修伸手搓一搓脸,起身说道,我得走了,你好好养伤。

柯蒂斯望着他欲言又止,露出祈求的目光,眼泪终于冲到眼眶里,喉咙被泪水腌得生疼。马修看着他,叹一声说,你放心,杰克那里一旦有什么变化,或是他醒了,我肯定第一时间来告诉你。

绅士如他,此时也忍不住加了一句:但这不是为你,是为了杰克。

(TBC)

病房↓



13 Aug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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