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6：这篇文已经决定坑了。后续情节和结局会以大纲形式发一下。）

前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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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步机对面是一整面落地玻璃，下午的灿烂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史蒂夫在跑步机上第一万次回想“鹿仔”的话：

“我喜欢下暴雨的时候出去淋雨。”

十年前的史蒂夫羡慕地说：“我没淋过雨——省得感冒了给家里人找麻烦。哎，淋雨是什么感觉？”

Bucky说：“可痛快了！就像在听一场现场音乐会。雨点打在身上的声音，是用浑身皮肤听到的。小雨像弦乐，暴雨就是摇滚乐。”

他记得Bucky说完这个比喻之后的笑，就像全世界丢失的青春都在那儿闪光。

那令史蒂夫也第一万次露出不自觉的笑。

十五分钟之后，他和山姆从更衣室走出来，站在健身房门口，惊诧地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

才十五分钟时候，天气竟然从艳阳普照变成了暴雨如注。

山姆骂道：“操，太他妈邪门了！天气预报明明说这一周都是绝好天气，一滴雨也没有。”

史蒂夫喃喃说：“山姆，我觉得这是个……暗示。”

“暗示，或者说预兆。Fate sends us signs。”他们冒着雨跑到停车场，湿淋淋地钻进山姆的雪铁龙里，刚坐定，史蒂夫就补了这么一句。

他抹一把脸上的水，“你不知道，我刚刚在健身房里，一直在想‘鹿仔’说他最喜欢暴雨天气。结果，就真的下暴雨了！”

山姆瞪着他，“所以这场大雨是你召唤来的？”

“我又不是雷神，我怎么可能会召唤雨？我是说，这场雨是一种命运的……”他捏紧拳头，在空中挥动，满脸无法准确表意的痛苦，最后憋出一个词，“敦促。”

“敦促什么？！”

史蒂夫低头看着自己的牛仔裤，水渍在大腿上形成奇怪的图案，“敦促我去找他。”

手机忽然响起提示音，他拿起来看看短信，抬头说：“莎伦说她不能跟我去蛋糕店了，团里要给新舞剧加排一幕。”

山姆哼了一声：“这个时候的短信是不是也算一个‘暗示’？”

“暗示什么？”

“暗示你是个马上就要结婚的人，好好给我当新郎，别再胡思乱想！”

暴雨如注。

行人各在伞下，埋首疾行。詹姆斯巴恩斯在雨中慢慢走着，衬衣早就湿透了吸在身上，显出美好的肌肉线条。

“暴雨就像摇滚乐。”他记得他对男孩S.R这么说过。

S.R点头表示同意，“对，都很吵，而且人们都会尖叫。”又说：“那么雷电就是电贝司啦？”他们一起笑起来。

十年后的詹姆斯也不自觉地微笑。那些话都挺傻的，没什么意义。但喜爱和快乐往往就诞生在最没意义的废话里。那就是一切的开端。

人的一生中会有多少自己也无法解释、不可理解的渴求？少年时代他觉得世界充满等待探索的秘密，摩拳擦掌，如今他唯一想解开的谜题只是那个开头过于美好、却意外丢失的下文。

雨越下越大，空气中弥漫雨水那复杂难言的气味。天空中咔嚓响了一声炸雷——电贝司。

S.R也正在听这场摇滚乐吗？

拐弯就是他公寓所在的那条街。他忽然看到街口僵立着一个人，跟他一样没有用任何雨具，淋得浑身精湿，左手有一支被雨点砸得不成样子的玫瑰花，右手还夹着半根早就浇灭的烟。

他低下头，继续往前走。那个人跟过来，晃一晃那朵玫瑰，自嘲说：“这雨真古怪，天气预报还说最近一周都是大晴天。”雨声太嘈杂，他不得不提高声音，令这句像在跟几米外的人喊话。

詹姆斯没接那支花，也没回答。

朗姆洛也就丢掉玫瑰花和烟，默默跟他并肩走，不时抬手抹抹眉毛额头上滴下的雨水。

快走到公寓门口时，詹姆斯停下来，终于开口了：

“布洛克，咱们还是分手吧。”

时间已近傍晚，雨仍下个不停。蛋糕店服务员把十几角样品蛋糕装在小纸碟里，摆满一桌子，山姆和史蒂夫坐在小圆桌两边。

史蒂夫以一种明显心不在焉的表情把蛋糕放进口中，再味如嚼蜡地活动下颌骨一下下咀嚼。山姆不忍心继续看下去，他转头看看窗外的雨，叹了一口气：“好吧！想什么就说出来吧。毕竟，伴郎不就该干这个？——给犯了结婚恐惧症的新郎当心理治疗师。”

史蒂夫却很坚决地摇头，“这不是结婚恐惧症，兄弟。真的不是。”

“那你想怎么样？你说过你几年前登报发寻人启事、寻找昵称叫鹿仔的人，不是根本没结果吗？”

史蒂夫把小叉子扔到一边，放弃假装吃蛋糕，坐直身子，“也许前些年他搬到别的城市去了，就像我去参军了一样，也许现在他已经回到纽约了……你再陪我去找找？”

“预兆。”几分钟之后，山姆咬牙说道，“你不是说命运会给你什么什么信号，什么什么预兆吗？那好，如果真有预兆，让它再给出来一些啊。再来点莫名其妙的冰雹啊、晴天霹雳啊，说不定我就信你了。”

他展开两只手十个手指，每根手指都忿忿地使着劲，“十个。从现在开始24小时，你要能数出十个‘预兆’，咱就算你是对的，算这件事还不该完，我就帮你，帮你找你的Bucky。”

史蒂夫眨眨眼睛，“好，说定了。”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窗外的雨忽然停了。

睡眼惺忪的娜塔莎打开房门，门外站着一个落水狗似的詹姆斯，棕色头发打着绺，眼白发红。

她诧道：“上帝！你是怎么把自己弄这么湿的？游泳忘记脱衣服了？”

詹姆斯笑得不如以前好看，嘴角肌肉往上推一推就掉下来。“你没见地上的积水？刚才下了几个小时暴雨，又停了。娜特，把你专供失恋吃的大桶冰淇淋拿出来给我。我跟朗姆洛分手了。”

他裹着娜塔莎的客用浴巾，盘膝坐在地毯上吃香草冰淇淋的时候，娜塔莎在对面看着他，说：“詹米，你知不知道有一个‘未完理论’？”

“什么理论？”

“那个理论说：人们会更长久地记得悲剧、忘记喜剧，是因为人下意识总希望‘完成’一件事，如果‘未完成’，他们就总也没法放下，就会念念不忘。”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詹姆斯的脸色，“所以，S.R这件事，你有没有想过只是未完成的‘遗憾’，而不是‘爱’。”

“见鬼！谁说那是爱了？我并没说我当时就死心塌地爱上他，毕竟十年前我还不确定性取向。但是……”

他把冰淇淋纸盒放下，用拇指抹着嘴角的奶油，“这就好比《星际迷航》系列：JJ艾布拉姆斯拍了两部新的，2009年的，2013年的，我承认扎克瑞昆图很性感，特效很逼真，票房够高影响够大，但是当年伦纳德他们演的电视剧版……那可是伦纳德啊！我无论如何也得返回头把伦纳德的版本补完，哪怕补完之后真会觉得‘嗯还是扎克版的好一些’……你明白吗？”

娜塔莎咬紧嘴唇想了想，“你的意思是：以你们基佬的眼光，伦纳德比扎克更性感？”

“不。不是要比较这个。”他忧伤地说，“你不会明白的。”

娜塔莎叹一口气，“好吧。过来，你这个可怜的家伙。”她拍拍大腿，詹姆斯就躺下去，躺到她的大腿上。他们沉默地待了一会儿。

冰淇淋快融了。

“……娜特，我想，我应该再试一次。我该去找他。”

选完蛋糕，史蒂夫与山姆分手，到他的编辑那儿去了一趟。退伍后他做了个插画画家，为杂志报纸画插图，为出版物画封面，也画儿童绘本。跟责编和美编一起研究了样书的印色，标注了需要修改的地方之后，责编告诉他：明天在某书店有个讲座和签售活动，社里一套绘本的几个作者都会去，“记得要去，那一套里你那本还是最受欢迎的呢。”

史蒂夫应允后离开出版社大楼，搭地铁回家。

24小时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预兆”还没出现。他在地铁里四处张望，随即又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莎伦已经在他公寓里等他，带着歉疚的笑，和两杯调好的“Sex on the Beach”鸡尾酒。

“史蒂夫，我们团要开一轮欧洲巡演，未来几个月我都会很忙很忙，啊，真对不起，我想婚礼恐怕要延期了。你会生气吗？”

史蒂夫柔声说：“当然不会。”他为自己暗地里的如释重负感到一丝罪恶感。

莎伦转身飞快地在沙发靠垫后面拿了什么东西，藏在身后，“亲爱的，为了表示歉意，我给你买了点东西……”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山姆正在床上，刚刚单手把一个叫卡莫拉的姑娘的胸罩扣子解开。

他探身看看枕边亮起的手机屏幕，“抱歉，宝贝儿，这个电话我得接一下……”

接通之后，那边传来史蒂夫努力压抑激动的声音：“山姆，第一个……第一个！”

姑娘已经满脸不快地重重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山姆朝她那边安抚性地压一压手掌，却还没完全明白，“第一个什么？”

“预兆！信号！你忘啦？……第一个预兆！”

莎伦送他的是两张NBA球票。纽约尼克斯队对密尔沃基雄鹿队。

Milwaukee Bucks。Buck，Bucky。

（TBC）

（标题那句话，原文为：There is no remedy for love but to love more。典自H.D.梭罗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