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昨晚睡前看毛姆早期的一个长篇《旋转木马》,因为快睡觉了又特别想看完,于是……跳了页。

我有罪。

用二十分钟把我关心的那条支线读完了。就像当时看冰与火的时候跳着看詹姆的部分。

结果是!美好的少年(毛大爷以基佬之力描写出的美少年是非常嘿嘿嘿的)死掉了!你大爷!好难过,这更没法睡了!毛大爷你大爷!

但其实打心里喜欢病死、爱人在殓床前大恸这种情节……总之就是,最后成功失眠,脑子里各种从前读过的小说里类似情节翻翻滚滚。

描写人一点一点地死去,就像看着铁达尼号一点点沉没下去,船上的人奔走呼号,试图自救,但旁观的人心知后面等待的只有死亡,提前就手脚冰冷了。屠格涅夫《前夜》,英沙罗夫重病,痊愈,最后还是复发死去,令人痛苦是死亡完全无必要,只为了雕刻叶莲娜的女战士形象,以死作为最深刻的一刀。

死的本身是狰狞可厌的,要不要让读者恶心全靠作者发善心,《俊友》作者与读者以及故事中旁观的两人一起讨厌那个死者,文字中就完全没有怜悯。昨天读奥威尔一篇写绞刑架的散文,他说令他悚然的是在死刑犯死去那一刻,指甲和头发都还在徒劳地生长,《俊友》里面莫泊桑写守灵的一夜之后的早晨,灵床上死者的胡子也长出来了,真是又骇人又恶心。

《春明外史》中杨杏园的死,倒觉得早有预料,很奇怪,不知是不是因为作者心里早就存着死念,即使在前半部分也觉得杨杏园一举一动都是濒死的人。为自己写挽诗,问“几点钟了”,感觉就像灯泡烧到了最高亮将要烧断的一刻。我不知道张恨水寄托了什么,但杨某最后要挣扎着双手合十比在胸前,至今觉得是败笔。为什么不能让他专心地死呢?

《约翰克里斯朵夫》安多纳德的死像是只为弟弟和约翰搅基清除障碍,难忘的是她预感到自己要灭亡了,死前喃喃唱着“我将再来,我亲爱的人”……而奥利维之死凄厉之处在于,由于上帝视角,读者预知了无法亲临此景的约翰将如何痛苦得发狂,因此看此刻的奥利维时,看到的全是未来的约翰。

疫病中的死亡好像让人难过得少一点,如《面纱》和《鼠疫》,因为死里逃生是异数,死亡倒可说是常态,但那个过程想象起来还是痛苦的。

最讨厌而莫名其妙的,司汤达的《阿尔芒丝》。最唯美的死法当然是《君归何处》彼特罗纽斯,没有之一了。

尤瑟纳尔《东方故事集》里,一个哺乳期的母亲被活生生盖在建筑之中,只露出乳房,每天还要人把婴儿抱来哺乳。最后那母亲慢慢死去。我还记得读到那里时,失声痛哭。


每读到一次死亡,每次为虚拟的死亡痛哭一次,都像是一次预演,彩排。昨夜把这些死亡翻来覆去地想,一下子也像濒死了一回。


2. 早晨起来,把《旋转木马》剩下的部分看完了。并不够好,说实在的。但觉得有意思。看完一个作家晚期的小说,再看他中早期的书,有一种怪温馨的趣味。犹如与某人做朋友日久,受邀到他家中,翻看他幼儿园和小学毕业时的照片。看就不止是看,而是溯源,看后来那些凝睇、斜睨在颠倒众生之前的雏形,看到他后来逐渐收敛、但还有蛛丝马迹的稚气和缺陷的原样。


3.由于最近买书花钱有点多,小薛有点心疼,他表示以后每周会陪/押我去图书馆借书。昨晚遂骑车去图书馆,在图书馆里清空了我的当当卓越购物车。其实图书馆是很好的,只是……有时想要的书馆里没有或被别人借走了,着急,一着急,就买了。

为了更值得,特地借了几个大厚本回来。这种占图书馆便宜的心态……

4. 想来想去,《复活》里最喜欢的一段,是聂赫留朵夫与玛丝洛娃第一次重逢,到了读者与作者都期待的场景,感情本该终于可以洪水一样迸发,然而作者在这儿反倒拦了一条堤:女监探望室嘈杂混乱,两人半句半句地喊着说话,欲言又止,其中夹杂着别的女犯人和探望人的争吵。饱胀欲裂的情感在最后关头又强行勒了一下。聂赫留朵夫那一刻的哽咽和眼泪真是动人啊。

后来想起这种法子《包法利夫人》也用过,查了一下,在第二部第8节,艾玛与罗道福在农业展览会上调情,情话中间一句一句夹着美利奴羊、良种猪和粪便肥料。哀景写乐,乐景写哀之外,这种可名之“以乱景写情”。简直是哈哈哈哈哈哈。


22 Dec 2015
 
评论(10)
 
热度(126)
© 纳兰妙殊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