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夏天走了,风里不再有热力,就像一个笑声特别好听的朋友离我而去,城中再无踪影。每年告别夏天都很艰难。一阵秋风袭来满身,茫然四顾,恨不得就地哭一场。
秋日犹如被离弃。冬日,就像被放逐。
2. 这几天集中看藤泽周平的小说,以及山田洋次改编自藤泽小说的电影,《黄昏的清兵卫》《隐剑鬼爪》《武士的一分》《蝉时雨》。
电影完整保留了小说的美感。克制、清平、洁净,人物及其情感犹如宝石,莹然有光。
淡雅与乏味,仅一线之隔。高手要拿捏的,就是这个尺度。
主角清兵卫奉命去与藩中第一高手战斗。苦战后,得胜归来,看到心爱的女人在家中等他,带泪投入他怀中。温暖的暮光包围着他们。
然而,接下来老妪的旁白淡淡说道:我们家的和平生活只维持了三年,父亲死在了天皇军的炮火下。
想起《荒野猎人》的小说,被熊撕咬、被同伴抛弃的格拉斯,顽强求生,从地狱爬回人间,报了仇,正觉得总算痛快之际,却读到书末的史料集注,作者交代他们的结局:1833年(他生还的十年后)二月,格拉斯和两个同伴捕猎,遭遇阿里卡拉人伏击,全部身亡。
而当时抛弃他的两人中,年轻的那个吉姆,居然又多活了五十多年,“由于他在探险等方面做出杰出生就,被称为山地人之王。今天,整个美国西部很多山峦溪流城镇均以他命名。”
多么英雄了得,也不过那一霎圆满。
只要把故事持续不断讲下去,就没什么喜剧和大团圆结局了。
3. 伊夫林·沃(《故园风雨后》作者)评价普鲁斯特:
这是我第一次读普鲁斯特的文字,非常贫乏,像是作者智力上有缺陷。
哈哈哈哈哈哈。
4. 前段时间精神痛苦时,总会打开《圣罗兰传》看一会儿。电影里的伊夫·圣罗兰,是个羞涩口讷的少年。一直是少年的样子。两版传记电影中,他的爱人、终身伴侣兼合作者皮埃尔·贝尔热,都塑造成一个精明的、有绅士风度的商人。商人跟艺术家拥抱,画面却特别和谐,安全。艺术家需要一个商人的照料。
伊夫逝世后,贝尔热写有一本《给伊夫的信》。
极短的小书。尽管是伊夫逝后所写,尽管真实性需警醒,但我觉得有些话不管是不是矫饰,是不是要美化自己,仍很动人。
那是什么感觉?陪伴一个魔鬼般脆弱、暴戾的天才,一辈子痛苦而甜蜜地保护他不受世界的伤害,不受自己的伤害。很多天才是被自己杀死的,他们没那种幸运拥有一个贝尔热。
曾有人笑谈,世间有一门“遗孀学”。很多老作家的年轻遗孀,要在丈夫死后整理出版他的文稿,要把控人们对他过往事情的挖掘,痛斥对他形象不利的丑闻,等等。那也该有一门“天才伴侣学”。典范是贝尔热之于圣罗兰,辅佐他,护卫他,鞭策他,陪伴他,抚慰他。
好玩的是,书里贝尔热两次谈到“钱”——
我们不喜欢钱,甚至蔑视喜欢钱的人。在生活行将结束之际,我们如此富有,载满荣誉。但是……钱,还有荣誉,我们从来没有欲求过。这就像是我们的藏品,它们是我们在半道上遇见的。你,艺术家,我,一个极端的自由主义者,可我们化妆成了商人。啊!
我们没有钱,但我们也不爱钱。特别是我们从来没有认为钱可以让我们低三下四。等到我们有钱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因此而改变。只有你和我。
这是真正有钱人,优雅地说出的“走开,你们这些讨厌的钞票”。
电影《阿德尔曼夫妇》中的名作家遗孀,又是另一种了。
5. 每次开始写新小说的第一件事,是把人物的名字在拼音输入法里创建出来。
当他们变成直接能打出来的固定组合,就像在电脑里上好了户口。他们就变成了高银、白岩松、麦克阿瑟、吉赛尔邦辰、帕斯捷尔纳克这样真实存在的人。
6. 不能因为有人熬过苦难、迎来成功,就说苦难是为成功做的铺垫。
谁这么说,谁就该一辈子活在铺垫里。
7. 想了想,喜欢stucky,和Thorki这两个cp的最大原因,是——
他们之间,不是爱,是命。
是命运。
爱这个词,已不足以概括。
爱的河床太浅,他们感情的水体太深,太重。
8. 我仍然在每个向他投出的一瞥之中,迷醉地、狂热地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