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中的冰雪【番外三⑥】老冰棍大婚(最后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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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托尼转过身来,看着降落在面前的神域兄弟。
英俊的雷神仍是那身舞台剧风格的红披风,左手提着锤子,右手抓着他弟弟的手腕。
洛基还处于幽禁期,只穿了很简单的捆绿边的黑大氅,黑发梳到脑后,露出发尖和额头,脸色似乎比托尼上次见到他更苍白一点,显得更清秀,也更阴鸷了。
还没等托尼说话,索尔就过来拥抱了他——弯下腰,双臂一张,紧紧拥抱了他,“哦,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托尼高擎起还沾着奶油的手,一面忍受着雷神的热情一面说:“好了好了,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洛基左顾右盼,看看仪式亭、绿毯、草地上洒的花瓣,又盯着蛋糕看了一会儿,嘴角露出冷笑。
托尼斜眼看着他,“你觉得可笑?”
洛基耸耸肩,“婚姻这种妄图想把两个人捆绑在一起的行为,是种无可救药、而且注定要破产的空想。所以,是的,这一切都可笑死了。”
索尔沉下脸,“洛基,你答应过我什么?”
洛基把脸转到另一边去。索尔对托尼为难地咧嘴,“原谅我,老友,你该猜到阿斯加德想要他命的人很多,我除了把他带在身边,没别的办法。”
托尼:“我倒无所谓,反正班纳马上就到。不过你可记住,史蒂夫七十年才等到这么一次婚礼。”
索尔露出笑容,“我会看住他,不会让他捣乱。而且我已经把他大部分法力封住,你放心好了。”

背后有好几个人喊他的名字。是娜塔莎,克林特和山姆,大家听到雷声都从房间里出来了。索尔满脸笑容地跟老战友黑寡妇和鹰眼拥抱,跟上次刚结识的新队友山姆拥抱。
然后他转身拍拍洛基的肩膀,向山姆说道:“我弟弟,洛基。”又对洛基说,“喂,跟大家打个招呼嘛。”
洛基居然照办了——用他自己的方式。他挑挑眉毛,微笑道:“凡人们,你们好。有我来出席你们无聊又可悲的婚礼,我替你们感到万分荣幸。”
人们并不惊讶,各自耸耸肩、挑挑眉毛,脸上都是“早知道这家伙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的表情。
倒是索尔显得略羞愧,似乎弟弟的任性刻薄自己也要承担责任似的,“请别介意。我让我弟弟带了礼物,”他压低声音说:“洛基?”
洛基瞥了一眼索尔,扬起右手,修长的手指在空中一划。

空中有耀眼的白光一闪,有一秒钟时间大伙什么都看不见,等视力恢复,他们发现四周的一切——白色幔帐、绿毯、桌椅、餐具、鲜花、蛋糕,甚至树叶上——全都结满了指尖那么大的霜花图案。
晶莹剔透的霜花,还有六角形雪片。
用指尖摸一摸,是冰冷的。是真的霜和雪,但不会融化。

就在大家近距离观看那些魔法霜花的时候,索尔则对着婚礼蛋糕上的两个小人发出自己的惊叹:“你们地球人的婚礼习俗好开放!居然把性爱的场景做出来放在蛋糕上?”
山姆在他背后说,“那不是性爱场景,是打斗场景……”

史蒂夫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
最终大家帮他敲定的是一套香槟色礼服,搭配同色领结、白衬衣。裁缝乔恩说,香槟色最搭配他的金发,跟托尼的灰紫色伴郎礼服也能搭得到一起。
真的行吗?……反正他记得那天换衣服换到昏头转向,只有这一套让冬兵多看了两秒钟,然后点了一下头。
所以他其实完全不考虑什么搭不搭的问题。
冬兵的礼服是孔雀绿色,跟他的眼睛颜色相配。乔恩把整架子成百件不同颜色的衣服样品推过来,他只扫了一眼、手指一戳,“这个”。
没人敢让他试穿。史蒂夫也不愿意折腾他。
所以他只见到礼服挂在衣架上的样子,还没见过冬兵穿起来的样子。
他瞧着镜中的自己,目光却落在自己身边的空气里。他想象那里出现他的情人,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不能扎一条辫子还是有点可惜啊),衣履新洁——就像当年总是把自己弄得像猫一样干净漂亮的巴奇一样。

山姆跑进来告知班纳的飞机晚点、典礼需要推迟之后,他立即扯开了领结,不由自主松一口气。
克林特斜眼看着他:“紧张了?”
史蒂夫点点头,并不隐瞒,“有一点。不过这也是仪式感必要的一部分。”
这是教学楼一楼的一间地理教室。他们清出一小片空地,搬来穿衣镜,又搬来几个水桶,桶里插上大束玫瑰花,让教室好歹有点婚礼更衣室的样子。
克林特挠挠头,“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我跟娜塔莎也有这么一天,我猜我在宣誓之前就得晕过去好几回。”
“为什么?”
“呃,你知道,对我来说她就完美得像雅典娜一样。而且,她是个很严苛的完美主义者,我一直怕达不到她的要求,各方面都是……”
这时空中雷声响起。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索尔!”
克林特站起身,“我去跟他打个招呼。至于你嘛,新郎不该着急跟证婚人见面。”
“那么,替我带瓶酒回来。”

酒是托尼钦点的好酒。克林特看着史蒂夫一口气把酒灌下去半瓶,目瞪口呆。
史蒂夫提起手背蹭蹭嘴角,笑道,“你忘了我永远喝不醉?放心,不会让你交不了差的。”
“我是想让你给我留一点,别都喝光了。”
“索尔兄弟俩在干嘛?”
“托尼带他们去换衣服了。你知道,他们那种戏剧风格的披风大氅,待会儿照合影会很怪异的。”
“你有没有顺道到娜特那边去转一圈?”
“你不就是想问詹姆斯怎么样嘛?他看上去还好。不过娜特说他一整个早晨都没怎么说话。”

五分钟后,克林特身上的手机响起来,他看一眼屏幕站起身,“托尼说有点事让我去帮忙。”
史蒂夫向他挥挥手表示“你赶紧去、用不着陪我”。

克林特离开了才没多久,史蒂夫忍了又忍,最后还是起身,轻轻推开门走出去。
他实在很想偷偷看一眼冬兵换上礼服的样子……想吻一下那人的额头和嘴唇,告诉他只不过是一场婚礼,不会比一场战斗更难。
他从这栋楼的后门溜了出去,借着灌木丛的掩护,他顺利地潜行进入另一栋教学楼——冬兵就在一楼的某间教室。
走廊的墙上贴着小学生们的画作展览、世界地图。他虚起足踵,贴着墙往前走。

他的四倍听力,捕捉到了冬兵说话的声音。

“……裁缝是托尼史塔克介绍的,也不知他为什么那么起劲。不过,罗杰斯的朋友都对他很好。”
有另一个人的声音轻轻哼了一声。

他在跟谁说话?

史蒂夫几步走到了传出声音的那间教室门外。他想了想,无声无息地蹲下来,从钥匙孔往里看。
站在房间窗口、双手背在背后的那个男人,是洛基。
洛基已经换上了全套地球人的装扮,黑色燕尾服裹着他瘦削颀长的身子,看上去很像个傲慢冷淡的英国绅士。
冬兵侧对着门,坐在窗下一张椅子上,下身已经换上了孔雀绿色的正装长裤,上身披着白衬衣,但衣扣还没扣,门襟敞开来滑落在身体两侧,露出胸口和小腹。
他的一对小臂和两只手都搁在椅子扶手上,头微微仰起,目光像是在看半空中什么东西,其实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史蒂夫见过他这种姿势——九头蛇的档案里,有他被洗脑时的资料照片。当冬兵坐在那张围绕着电击仪器的椅子上,就是这个模样,乍看上去是顺从,实则是漠不关心和听天由命。

只看那一个坐姿,就让史蒂夫的心一直沉下去。

洛基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带着嘲讽的笑意落在冬兵脸上,“作为一个再过一小时就要宣誓结婚的人来说,你的状态可不怎么理想。现在想逃婚,似乎有点晚了?”

等了几乎半分钟,冬兵终于慢吞吞地开口了:
“说真的,我真想走掉算了。但走掉又怎么样呢?罗杰斯固执得很——这可是美国队长的优点之一——朋友又多,他总能把我找着。
洛基:“啊,我哥哥也总是能找到我。你说,他们怎么就不能想点别的事情做?”
“不,索尔可没法跟罗杰斯相比。罗杰斯是世界上最好的情人,好得我怀疑我不配消受。好得让我精疲力尽。
“我也试过,我做不到他的巴奇那么好。巴奇就像我永远翻不过去的雪山。
“罗杰斯每天都比前一天更温柔,就像在跟自己比赛一样。而我就得一天比一天更努力去偿还那些温柔。我太累了。
“还有他的朋友们。我觉得我永远无法融入他们之中,就像蝙蝠不能容于兽群,也没法归属于禽类。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量度我,有时我真想大喊一声:Don't Judge Me!”

洛基的绿眼珠斜斜向下看着他,“幸好我根本不打算尝试这些。我只打算一心一意当个坏蛋。我同意你的说法:总想讨人喜欢、受人欢迎是很累的。不过,詹姆斯巴恩斯,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对我说这些。”
冬兵:“因为你是坏人,而且是陌生人。你不认识我。”
“哦,不,我当然认识你。来地球之前,哥哥跟我讲过你的故事——你跟美国队长那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冬兵干巴巴地笑了几声,笑得像是咳嗽,“你听到的、看到的都不是真正的我。我妥协了又妥协。我早就没有了自己。真的,你现在看到的,是我按照史蒂夫罗杰斯的意愿捏造出来的自己。
“我讨厌人群,但他喜欢,所以我不得不为了他,跟他那些聒噪的朋友呆在一个房间里。我不喜欢正装,但他喜欢,所以我不得不为了他把这愚蠢的布料裹在身上。
“瞧他弄出的这个玩意——婚礼?就为了像把动画片改编真人电影那样,把他脑子里憧憬的画面搬到空气里排演一遍。我偏偏最讨厌这种场合。”
洛基频频点头,“可笑的仪式感,毫无用处的表演和拜物……”
他们居然达成了共识。
冬兵也点头对洛基的评价表示赞同,“毫无用处,毫无意义。他很清楚我爱他,我也很清楚他爱我。那么这件事在别人面前重复说一遍又有什么必要?典礼还没开始,我他妈的就快累瘫了。”
洛基朝他的胸口瞟一眼,“累得连系扣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哼,是啊,我觉得我迟早要撑不下去。现在的日子还不如以前我在九头蛇当人肉武器的时候——那时候,起码我不用讨好任何人,我只需要听懂命令,开枪,任务失败了就受惩罚。”
“哦,你不妨把‘跟罗杰斯在一起’当做一项终身任务。”
“不行。别的任务失手了,只不过肉体受苦。但是有时我觉得我让罗杰斯失望了……”他用手压在心口,“那让我这里很痛苦。”
他把头颅向后倒去,眼皮盖住大半个眼珠,目光从一条缝隙里射出来,斜睨着洛基,“哎喂,你们阿斯加德的军队招不招人手?”
洛基冷笑道:“我可不想把罗杰斯和他那一群讨厌鬼队友引过去——每分钟都在自鸣得意的矮子史塔克,智商跟他背后的箭一样有限的巴顿,颜色难看得可怕的、可恶的班纳!当然还有你的新郎,一根筋从头顶通到脚底的美国队长。”
冬兵懒洋洋地笑了几声,“你说话够尖酸,不过真他妈准确。哦,还感谢你对罗杰斯嘴下留了情……”

史蒂夫没有再听下去。他茫然站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开。

遥远的一股寒意,不可抗拒地包抄过来,把他裹挟在内。他第一次感到神志模糊,思维混乱,连手指尖都在微微哆嗦。
方才那些才是冬兵的真心话。
如果他不是无意中听到,冬兵永远不会说出口。
是不是把一些足可乱真的错觉当成了爱?……不不不,那些夜晚和清晨、那些吻和亲昵,它们不会是假的。詹姆斯只是个战士,不是演员。然而就像娜塔莎警告过的,美国队长太惯于自顾自地制订计划……上一次小孩的风波已经是个例子,也许那只是冰山一角。
那么,詹姆斯真的喜欢养狗么(狗是以礼物的身份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他真的喜欢跟复仇者队员们做朋友么(他明确说过他不想要别的朋友)?他真的喜欢变装派对么(派对是娜塔莎说服他参加的)?他真的喜欢换上巴奇的旧军装(他只想要让史蒂夫高兴)?他真的喜欢趁他看不见、用手机偷拍他(所有的偷拍他都不知道)?甚至,那些蛋糕、蛋奶酥、蓝莓布丁,他真的喜欢吃么(他不可能忍心说不爱吃)?……
这一翻检,居然有那么多细节需要反省,厚厚一柜子卷宗,他自以为是甜蜜的功绩,其实是罪状斑斑。

听冬兵对洛基说的真心话,其实一切他都并不喜欢。
从重逢的那一刻直到现在,所有史蒂夫要他做的、史蒂夫希望他做的,他总会有些别扭,有些不耐烦,有些抗拒,但最后都板着脸顺从了。
他一点点涂改、修剪自己,服从了史蒂夫的一切要求。
在史蒂夫的引导下,他做了足够正确的事,但那对他来说是足够快乐的事么?
如果爱需要牺牲个人意志、如果在爱里不再有快乐,那么爱本身是对是错?

史蒂夫听过那样一句话:头脑可以接受劝告,但是心却不能。而爱,因为没学地理,所以不识边界。
蓝紫色的天空一阵明一阵暗,他已经走到了户外。脚下草地像棉花似的绵软,每道光线都亮得像匕首。

怎么回事?一下子又回到了起点?我自以为对他如此了解,实际上是如此误解。
我这算是爱吗?这算是在……爱他吗?

他在一棵树下坐下来,双手抱住头。生平第一次,他感觉自己像是大海中心一条快要沉没的船。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传来娜塔莎叫他的声音,他迟钝地扭转过来一张青白面孔。
娜塔莎吓了一跳。上次她看到他这副脸色还是在佛罗里达,那会儿他以为冬兵又失去了记忆,可今天明明该是他人生最快乐的一天。
她失声说:“罗杰斯!”
那对蓝眼睛像是更深了,又像是彻底空了。

她蹲下来拍拍他的脸颊,试图让他清醒一点,“你怎么了?犯了结婚恐惧症?”
史蒂夫垂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声音像是从一个空荡荡的洞里传出来的,“婚礼取消吧,全都取消吧。等咱们回去,我得给詹姆斯另外租一间公寓,可怜富兰克林,他肯定更愿意跟着他,可是詹姆斯大概不会愿意养它……”
“闭嘴,史蒂夫,闭嘴,你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吗?!”
他惨淡一笑,“詹姆斯根本不想要婚礼,一切都是我自以为是搞出来的,他只是被动地接受而已。”
娜塔莎一面安抚他,一面偷偷对手腕丁香花球底下的通讯器说了一句:“Position F,五点钟方向。”

在史蒂夫两眼发直、自怨自艾的过程中,伴郎托尼、伴娘的伴侣克林特以及山姆都赶了过来。人们在脸色灰败的史蒂夫面前蹲了一圈。
他不停地自问自答,就像陷入一种自我否定的、自虐的狂欢漩涡。别人试图插嘴,他根本充耳不闻。
山姆和克林特一直装作能跟上他颠三倒四的叙述和逻辑,前言不搭后语地安慰他,忙着否定他的自我否定。
托尼悄声对娜塔莎说:“赶紧把巴恩斯叫来。”
冬兵过来的时候,史蒂夫已经不歇气地自言自语将近五分钟了。
他粗暴地拨开围拢在一起的肩膀,“闪开,闪开!”山姆闪得慢了一点,几乎是被他用小腿和膝盖撞到一边去的。
他在史蒂夫面前单膝跪下,新裤子毫不怜惜地压在草地泥泞里。
史蒂夫抬起头,眼神像是震惊、疑惑,又像是沮丧得彻底失去光亮。
冬兵想要张嘴说话,忽又醒觉,迅速转头扫了一眼站成一圈、竖起耳朵的托尼等人,人们立即忌惮地齐齐倒退两步,各自把眼睛看向不同方向去,表示不打扰他们说话。

冬兵回过头来,低声说:“怎么回事?我以为我是最紧张的那个。”
“詹姆斯,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
“我刚才听到你说的话——是偷听的,所以是两次对不起。对不起,你不喜欢,婚礼就取消好了。我以后不会勉强你委屈你的意志……”
“停一停!”冬兵伸手捏住他的肩膀,“取消婚礼是什么意思?我说过什么?你听到了什么?”
“你跟洛基的谈话。”
冬兵的面色变得很奇怪,他摇摇头,“娜塔莎离开之后,我始终一个人呆着。我根本没有见过洛基。”
“詹姆斯,我看得很清楚,洛基站在窗口,你坐在椅子上,你们一直在聊天……”他停了下来。
冬兵急速地眨了眨眼睛,“你听到了什么?复述给我。”
在史蒂夫复述那些对话过程中,冬兵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忽然伸手把史蒂夫从地上拽起来,“你跟我过来。”
路过围观众人身边时,他狠狠地瞪了每一个人,“你们居然不觉得他不对劲?”

仪式区的绿毯两边各有一排镂空椅子,是用来观礼的。索尔占了一把椅子,又把另一把椅子拉到身前,舒舒服服地把两脚架在上面,他弟弟洛基以完全不同的风格坐在他身边,腰背挺得笔直,坐姿相当优雅,看上去倒像是年轻绅士和他的壮汉跟班。
两人中间的椅子上,搁着小呆端来的红茶和点心,兄弟两人正讨论地球人的点心做法,据洛基的意见,地球甜点是这个星球不多的几个好处之一。
他们听到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同时回头,索尔从椅子上跳起来,“巴恩斯中士,初次见面,我……”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蓬”的一声,初次见面的巴恩斯中士已经一拳结结实实揍到他弟弟脸上。
用的是左手,那只金属拳头。

洛基仰面跌倒,倒在红茶茶壶和点心碟子上,压塌了椅子,稀里哗啦摔成一片。
索尔的微笑消失了,他大吼一声,从侧面跳过来,插在冬兵和洛基中间,一伸手推在冬兵肩头,“喂,你怎么胡乱打人?!”
冬兵竟并未被他推开,只是上身晃了晃,他将机械手臂在空中抡了一下,只听手臂里的叶片像示威似的发出轧轧的开合之声。他冷笑一声说,“我知道他是阿斯加德的洛基。我打的就是他,没有错。”
洛基慢慢爬起来,把凌乱的头发重新捋到脑后去,又掸一掸燕尾服衣襟上的点心碎屑和茶水,脸上没什么怒意,居然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小呆绕过椅子想要来收拾满地狼藉,被怒气冲冲的索尔一把推开,它发出几声迷惑不解的机器声。
史蒂夫站在冬兵身后两步远的地方,“詹姆斯,你……”

这时,其余人都小跑着跟了过来,托尼叫道:“怎么回事?”索尔朝冬兵戟指怒目,“巴恩斯打了我弟弟!”
冬兵根本不理会,他只紧紧盯着洛基,“解开你在他身上施的魔法,否则我下一拳就没刚才那么客气。”
人们都怔了怔。史蒂夫中了魔法?
洛基用修长的手指按一按被打的那边颧骨,歪着头笑一笑,并不否认,“解开?你吻他一下就可以。”
“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我不是那种喜欢在解法上玩花样的神,我只钟意这种古典原始风格的……”
冬兵迅速转过身,伸手捏住史蒂夫的下巴,嘴唇撞在他的嘴唇上。
几乎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舌尖消失在史蒂夫上下嘴唇之间。

就像魔法本身一样神奇,当他撤开自己的嘴唇,史蒂夫面上的困顿、迟钝之色忽然消失了,黯淡的眼睛也重新亮起来。就像玻璃窗上一层薄薄的水膜被抹了下去。
人们这才感觉到:刚才他好像是有点不对劲,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

冬兵凝视他,“罗杰斯?”
史蒂夫也看着他,“我看到你跟洛基在谈话。那个人不是你?”

那一边托尼瞪着索尔:“你说过你封住了他的大部分法力?你还跟我保证过不会让他捣乱?”
“……是封住大部分,但总还是要剩下一小部分,不然他没法跟我一起飞行,而且我也得给他留下法力使出刚才那个冰霜魔法……”索尔自己也迷惑了,他摊开手,宽厚的掌心张开,“史蒂夫,你看到我弟弟跟巴恩斯在一起?可是我始终跟洛基在一起,他一秒钟也没离开过我的视线。”

所有人都看着洛基。

洛基显得非常得意,非常非常得意。
他呼出一口气,仰起头眼望天空,嘴角全是笑意,同时缓缓摇着头,“可怜的凡人哪!瞧瞧你们,瞧瞧,我只需要用三成的力量,就能让你们乱成一团……”
史蒂夫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变成鹰眼的样子、拿了一瓶酒给我的人是你。”
克林特睁大眼睛,“变成我的样子?”
洛基点点头,“很正确,罗杰斯先生,不过是迟到的正确。”
“酒里你放了东西?”
洛基抬起手指,点在自己眼角,“是一滴神的眼泪。即使神失去法力,神的眼泪还是能让凡人失去理智和正常的意识。”
索尔瞪圆眼睛,“洛基,你到罗杰斯的房间去过?你不是一直在我身边吗?”
猜到这个答案的是托尼,他叹一口气,“索尔,那个冰霜魔法,有一道差点把人闪瞎的光。你弟弟就是在那时候……”他抬起手,两根手指摆动,做了一个溜走的动作。
洛基不断点头,“分身术是最简单初级的魔法,不需要多少法力。”
冬兵:“所以你让罗杰斯看到我跟你在谈话,那些全是魔法造出来的假象。”
这次洛基却摇头了,“不,那不是假象,而是你的情人的内心。”

他像个揭秘自己戏法的魔术师一样满面得色,还带有些居高临下的、戏剧性的悲悯之色,“我就算是个艺术家,也无法凭空创造。罗杰斯,油彩是你的,画板也是你的。我只不过给你一点暗示,把你心里隐藏的、下意识的担忧放大,并具象化。你所‘听到’的那些巴恩斯的话,都是你自己创造出来的。”
这一次,史蒂夫才真正地怔住了。
洛基举高双手,在空中划一道优美的弧线,“认真地说,罗杰斯,你真该感谢我的帮忙,让你看清你自己不知道的、心底的意识。自我是一个深渊,它如此庞大,爱情是不能填补的。”
他笑得像一只捉到鱼的猫,“现在你该思考的是:要不要取消婚礼?哦,拜托,请快点取消吧,好让我和我哥哥早点离开你们这个破烂星球。”
所有人都冷冷地瞪视着他,他毫不以为意,转头向索尔微笑道,“哥哥,多谢你带我来参加婚礼,这趟我玩得实在开心。自从幽禁期开始,我好久没这么快活啦。”

冬兵突然说:“你们都散开,散开!”

人们用撤离火灾现场的速度散到了很远的地方。
这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冬兵把两只手搁在史蒂夫肩膀上,一只自然手,一只机械手。然后那两只手顺着肩滑下来,捞起他的手。
可能所有人都认为没什么能让美国队长害怕,但在婚礼前一小时犯了恐慌症的居然是他。冬兵有点想笑,又忍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罗杰斯,我喜欢你这种担心,虽然是无谓的担心。”
史蒂夫看着他,“倒要感谢洛基。现在想起来,我一直怕我不够尊重你……”
冬兵笑了一声,“喂,求婚的那个人是我。”
“不不,不单单是婚礼,而是所有这些选择。我几乎代替你做了所有的选择。世人总觉得美国队长一直会是对的,但我唯一没有把握的就是,怎样对待你。”
他的蓝眼睛里还有残存的忧虑,“我做过好几次蠢事,你都记得吧?因为爱没有规则,没法区分正义和邪恶,任何战斗经验、无畏精神都派不上用场,甚至可能驱人南辕北辙。我确实在怀疑,我怀疑我让你丢失了自己。”

不远处的树后,克林特正在费力地读唇语,“呃,巴恩斯说:罗杰斯,我喜欢你……求婚那个人是我……”他眯起眼睛努力观察唇形,“罗杰斯说:……美国队长一直会是对的……”
人们发出不耐烦的声音,山姆:“你能读出点我们不知道的吗?”

冬兵的睫毛闪了一下,又闪了一下,嘴唇鼓了鼓,想要说话的样子,史蒂夫抢先说:“哦,请别,别砌辞安慰我!”
“不,罗杰斯,我不会安慰你。你知道我不说假话,我只说事实。告诉你,我的确做了一些我并不怎么喜欢的事情。但我早就明白:最好的东西从来不会独来,它会带着所有的东西同来。”他笑一笑,“对我来说,爱是这个意思——我赐予你改变我、摧毁我的力量和权威,因为我坚信你不会伤害我。”
“我不希望你为了……讨好,而改变、屈从。这些跟选择神盾局或是九头蛇不一样,并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
“无稽之谈。我做什么只可能因为我认同它们。在法庭上,那个什么什么约瑟夫问过这个问题。罗杰斯,你担忧得太多、太深了。”
史蒂夫低下头,看了看他握着自己的机械手,那只手已经染上了人类肉体的体温。
“你的幻象里还有‘偿还’什么的?天哪,你是怎么会想到这个的!我简直……告诉你,我可根本没想到要‘还’。我知道我愿意接受,你就够满足的了,是不是?”
他的队长笑一笑,“是的。谢谢你这么了解我。”
冬兵的右手像从前巴奇常做的那样,握在他的锁骨处,摇一摇他肩膀,“你当然会犯蠢,我也会,就跟一切情人没两样,这有什么可怕的?反正我绝不会离开你,也绝不会抱怨。如果我不喜欢,我会放大喉咙、吼叫着告诉你,就像上次我明确地告诉你我不要小孩子。”
史蒂夫看上去终于放松下来,“好吧,谢谢你肯这么坦白。不用吼,你小声一点说,我也会改的。”

冬兵扬扬眉毛,忽然背出这样一段话:“‘不要催我回去不跟随你。你往哪里去,我也往那里去。你在哪里住宿,我也在那里住宿。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你在哪里死,我也在那里死,也葬在那里。除非死才能使你我相离。’”
这是《圣经》中的句子。
史蒂夫讶异极了,“你读了《圣经》?”
“你引用过《圣经》,‘爱如死之坚强’什么的。那说明你喜欢。我当然得拿来看一看。瞧,你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你带给我多少美好的东西。”
史蒂夫望着他的绿眼睛和好看的鼻子、下巴,那些线条虚在光线里,就像随时要化进这个灿烂的上午。
那双绿眼睛的眼梢向两边慢慢延展,在眉眼之间带起很多皱褶,“喂,你是不是还要我再求一次婚?”
史蒂夫喃喃说,“不需要,中士,这一次我听你的。”
他们静默了一小会儿。史蒂夫说:“洛基那个魔法是怎么解开来着?我觉得还没完全解除,还得……”

远处的克林特等人长长松一口气,“太好了,他们在亲吻了!看来婚礼不用取消了!”

洛基终于忍不住放大喉咙吼叫出来:“你甚至认不出你的未婚夫!你都辨别不出幻象和真人!”
他又转向冬兵:“你真要跟他结婚?他连哪个是真正的你都认不出来!”
冬兵回头问托尼:“那位博士快到了吗?”这种当洛基不存在的态度,正好是把他气炸的最好方法。
托尼:“班纳已经离开机场、搭上出租车,在8号公路上了。”
史蒂夫倒是认认真真地回答洛基:“刚才我认不出是因为神智不够清醒,如果是现在……”
“现在怎么样?”
史蒂夫耸耸肩,“就算你靠魔法变成巴恩斯、站在他身边,我也能一眼就认出来。”
“好,我跟你赌这个!”
“赌?”
洛基咬牙说:“我用变形术变成巴恩斯,赌你认不出。”
托尼抢在前边开口了:“喂喂,赌什么赌,我们的婚礼就要开始了,谁有空陪你玩这小孩子把戏……”
史蒂夫却点点头,淡淡说道,“好,我跟你赌。”

最后他们商定的赌注竟然是——婚礼。如果史蒂夫猜不对,就取消婚礼。
如果洛基输了……
他用赌上半条性命的悲壮表情说:“我会向你们道歉。你,和巴恩斯。”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而且我会给你们的婚礼送上神的祝福,承认你们确实是这个糟糕星球上罕见的光辉、是值得我尊重的灵魂伴侣。”
史蒂夫立即伸出手:“成交。”
美国队长的手和恶作剧之神的手击在一起,清脆地“啪”一声。

众皆瞠目。

两边的亲友都试图阻拦,情绪激动。
隐隐能听到这样的对话:
“弟弟!以前发生那么多事,你从来没跟我道过歉……现在,为了两个跟你不相干的人,你居然说你要道歉。”
“喂,不是说好了不提以前的事吗?现在的重点在于我不会输,我根本不可能输,懂吗?就算他是超级战士,但也不过是血肉之躯,是凡人,而你的弟弟是神!”
“史蒂夫,你赶紧给我换个赌注!这婚礼大伙给你筹备了一个月,我花了那么大价钱,不是让你拿去跟那个幼稚癌患者打赌的!”
“放松,放松,托尼,你认为我会输?再说,让洛基再尝一次惨败的滋味不也挺有意思的嘛。”
“呃,就算婚礼取消,蛋糕还是可以分着吃掉的吧?……别瞪我嘛,我只是随便问问。”

处于漩涡中心的冬兵反倒显得比谁都自在,他趁人们争论、两方讨价还价的时候溜到蛋糕台子前,从裤兜里掏出折刀切下一角。
——是啊,寒冬战士就是那种参加自己的婚礼也会随身带武器的人。
吃着吃着,他对着盘子里的蛋糕不由自主地一笑。
娜塔莎刚好走到他身边,“一个人在笑什么?”
“没什么,看到奶油,想起一些事。”
“喂,你真打算让史蒂夫玩这个?他真的已经摆脱魔法控制了吧?”

冬兵把一根沾了奶油的金属手指放在嘴里吮着,“他是想跟我证明……算了你别担心,他没问题。有时候就算是美国队长,也难免冲动要做点傻乎乎的事。那就别管他、让他做,就成了。”
他背对着太阳,笑得既像个孩子,又像条小狐狸。

在那一刻娜塔莎相信,以后这两人的婚姻生活再也不需要自己的帮忙和辅导了。

第一轮,史蒂夫站在五步之外,由索尔负责蒙起眼睛,冬兵和洛基并肩站在一起,等洛基的魔法生效之后,再把蒙住眼睛的餐巾拿掉。
其余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一道白光闪过之后,草地上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詹姆斯巴恩斯。从眼角的褶皱到下巴上的凹缝,没有一处不酷肖。

然而当餐巾解下来,史蒂夫只扫了一眼就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朝其中一位冬兵微微一笑,低头亲吻了那人的额头。
另外一位巴恩斯在淡淡烟雾中恢复了黑发绿眼的真面目,咬牙切齿地说:“这一次不算,你们作弊!”
他指向围观群众,“你的战友们给你打了暗号。”
史蒂夫露出笃定的笑,“那么咱们再来第二回,你可以修改规则。”

规则变成两人站在拉起的幕布后面,这一次,谁也看不到后面的冬兵和洛基了。
两秒钟之后,索尔解开史蒂夫眼睛上蒙着的餐巾,冬兵的声音从拴在两根树杈上的绣花桌布后传出来:“Done。”

幕布飘落。后面仍是两个一模一样的詹姆斯巴恩斯。
史蒂夫仍然毫不犹豫地向其中一个走过去,弯下身,拦腰把那人抱得两脚悬空,亲吻了他的脸颊,然后示威似的微笑看着另一位冬兵。
孰料,这次“另一位”巴恩斯显出失望的表情,“罗杰斯,你认错人了。我们输了。”

围观群众中有人失声说:“什么?”

然而史蒂夫根本不为所动,他甚至始终没把手臂里那位巴恩斯放下地,“你说你才是真的,那么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泡芙里的奶油是干什么用的?”
被他抱得悬在空中那位冬兵“嗤”地笑了出来,把脸转到另一边去。

下一秒,“另一位”巴恩斯再次变回了恶作剧之神的样子。
洛基原本苍白清秀的脸已经气得铁青,近乎扭曲,“这一次也不能算!巴恩斯肯定给你打了暗号。”
索尔哀求道:“弟弟,要不然就算了……”
“不,你滚开。我洛基怎么可能输?罗杰斯,再来一次你敢不敢?”
就在众人认为洛基这种不可理喻的行为完全不值得理睬的时候,史蒂夫说:“我闭上眼睛也可以认得出他,这样你肯不肯认输?”
洛基愣了愣。“闭上眼睛?!没有肢体碰触?声音交流也没有?”
“是,完全没有。我仍然站在五米之外,背过身去。”
这听起来简直比魔法更难以置信,更疯狂。
洛基的绿眼睛里闪过狂喜的亮光,“好,跟你赌。”
“不过只赌这最后一次。你不可以再说‘作弊’,也不许再用魔法捣乱。”

于是这就是最后一次:在索尔的监督下,史蒂夫转过身,闭上眼睛。在他身后五米远的地方,幕布掉落,现出后面两个一模一样的詹姆斯巴恩斯。

有几秒钟,人们都不由自主地屏住气。风吹树叶的簌簌声,不远处围墙外偶尔一声汽车鸣笛声,一瞬间显得无比清晰。

阳光从头顶投下来,史蒂夫长睫毛的阴影压在眼睑下方,他不出声地微笑,原地转身。
在一片寂静无声之中,他一步一步,一步一步,闭着眼睛走到右边那个巴恩斯面前,就像当铁面对磁铁正负极时候的选择,没有丝毫犹疑。
他闭着双眼,嘴唇精确地落在对面那人的唇上,犹如安装了制导装置。
被他亲吻的那一个也闭上了眼睛,并扬起双手抱住他的脖子。

“另一个”巴恩斯第三次变回洛基的原形。

洛基满脸是极度震惊后的怔忡,正如上次他在地球上被浩克揍了一顿之后的样子。
他慢慢摇头:“我不相信。这怎么可能?……你根本什么都没看到,怎么辨认得出?”

史蒂夫淡淡说道:“我认得出他的呼吸声。”

他平静地往下说,像是在陈述一些很普通的事实:
“洛基,你能想象我经历过的那些吗?——在我还是个病秧子男孩的时候,他把所有可能的时间都用在病床前陪我,我不用睁开眼就能听到他的呼吸,那是世上唯一能让我感到安心的声音。
“后来我们参军了。在一顶巴掌大的军帐篷里跟七八个战友整夜挤在一起,肩膀挨着脚底板、膝盖碰着后脑勺。帐篷里面回响着七八条汉子雄壮的鼾声,外面是吵得像蛙塘一样的雷雨——就算在那样的环境里,我都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得出帐篷另一头他的呼吸声。我能听出他是不是睡着了,甚至听得出他在做噩梦还是好梦。
“再后来,他坠崖牺牲了,我每天夜里都在默背他的所有细节,我甚至偷偷模仿他走路的步伐、模仿他呼吸的节奏……
“再后来,我找回了他。我经常在后半夜醒过来,一动不动地听着他的呼吸直到天明。你认为,今天我会认不出他、认不出他的呼吸声?
“你还想跟我赌吗?”

洛基沉默了很久。
最后他做了一个愿赌服输的笑容,挺直脊背,注视着史蒂夫和冬兵,一字一字说:“对不起。我愿为你们送上祝福。你们确实是这个糟糕星球上罕见的光辉,是值得我尊敬的灵魂伴侣。”
索尔抬手捂住胸口,面如土色……大概他有一点点后悔来参加婚礼了吧?

十五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停在学校门口。提着老式手提行李袋的班纳博士,东张西望地向树下的仪式亭走过来。
人们迎上去,依次致以老友重逢的热烈拥抱。洛基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眼睛向天空一角看上去。
博士把行李袋搁在脚边,腼腆地向大家笑着搓搓手,“飞机晚点,真是没办法,我没错过什么吧?”
托尼:“呃,当然你没错过婚礼。刚才有场小小风波,不过已经过去了。”
“是洛基又做了什么坏事吗?”
娜塔莎瞥了一眼在树荫后面的那两人,明明是两个人,地上却只有一条影子——很粗的一条影子。“嗯,与其说是坏事,倒不如说他为队长和巴恩斯的婚姻做出了神奇的助攻……”

乐队再次集合,奏出婚礼进行曲。虽然是俗气的旋律,就像圣诞节的“Jingle Bells”一样,仿佛能召唤出心里或远或近、相干或不相干的情绪。只要听到那个调子,气氛忽然就变得不一样了。
证婚人索尔站在穹顶下等待他们。由于两人都是groom,没有“交接”这种意义,因此由伴郎和伴娘分别陪伴着,四人一起朝证婚人走过去。

走到绿毯中间的时候,托尼保持目不斜视地小声说:“你们步子能不能跨小一点?走慢点索尔也不会跑掉。”
挽着冬兵手臂的娜塔莎毫不留情地揭穿他:“腿短的那个才会怪别人步子大!”

总算走到索尔面前,伴郎和伴娘完成任务,坐回观礼席位。托尼身边空出了一个座位,椅背上钉着名牌:“贾维斯”。
音乐停止了。索尔从西装口袋里摸出几张小纸条,念道:“天上的诸神,今日我等来到你们面前,目睹和祝福这两位九旬老人恭行婚礼,并祈祷他们在晚年生活中获得迟到七十年的幸福,爱情老而弥坚,生命老树新花……”
坐在托尼左首的班纳博士悄声问:“这证婚辞……是你写的吧?”
托尼得意洋洋地说:“当然!”

读完那张小纸条,雷神说:“按照贵星球的习俗,我将宣读两个新郎分别交给我的誓词问题。”
人们脸上露出微笑:这可根本不是什么地球习俗。克林特在下面喃喃说:“索尔,你被骗啦……”被娜塔莎狠狠凿了一手肘。

证婚人开始念第二张纸条:
“罗杰斯队长,你是否愿意把巴恩斯中士当做世上最亲密的战友、朋友、情人和终身伴侣,分享你的灵魂,即使他再次失去记忆、失去视力、失去手臂甚至失去行动力,也不绝望不放弃,无条件信任他、支持他,till the end of the line?”
史蒂夫:“我愿意。”

索尔点点头,把这张纸条放到最后面,再念第三张纸条:
“巴恩斯中士,你是否愿意跟随美国队长一起面对外星人、恐怖分子、变异怪物等等坏蛋,一起探索枪油、酸奶、洗面乳、橄榄油和泡芙奶油的奇妙功用,一起等待每天晚上第一颗星、每天早晨第一道阳光、每年的第一场雪,一起等待彼此变成更好、更称职的情人,till the end of the line?”

只怕再没有比这更古怪、更浪漫的誓词了。

冬兵:“Hell no。”
他眨眨眼,“那个生在布鲁克林的小个子史蒂夫,有一颗世上最了不起的心,我要跟随的是他。”

史蒂夫微微一笑。但证婚人不懂得这个典故,他有点迷惑,“呃,这话就是愿意的意思吗?”
人们在下面说:“对,没错!下一步。”
索尔翻回第一张纸条,找到下一步流程:“好,现在交换戒指。”
史蒂夫:“对不起,我们没有戒指,不过……”他拉起冬兵的机械手,在应该佩戴戒指的那根手指上亲吻一下。
冬兵的做法更为惊世骇俗。他将史蒂夫右手无名指拎出来,然后……
然后握着那根手指,放进嘴里,用力在指根处咬了一口。
鲜明的牙痕印在皮肤上,倒也像是一种奇特的指环。
大部分观礼群众早已见怪不怪,只有班纳博士看得眼睛发直。而证婚人索尔再次困惑了,“这样就是交换完毕的意思?”
人们在下面说:“对,没错!下一步!”
索尔挠挠头,发现流程只剩最后一项,立即显得如释重负,“哦,现在我宣布你们成为合法的丈夫与丈夫。队长和中士,你们可以吻对方了!”

山姆率先推开椅子站起来,“走吧,分蛋糕去。我要吃空天母舰的窗户,谁也别跟我抢!”众人也纷纷起立。
班纳博士看了一眼还在亲吻的两个新郎,说:“不要等他们……结束吗?蛋糕不该等他们去切吗?”
克林特摇摇头:“你还没有经验,博士。真要等那两个人吻完,大概星星都出来了。走吧,咱们去喝酒!”

后来呢?后来乐队奏起了《These Foolish Thing Remind Me of You》(点击听老冰棍BGM)。

史蒂夫和巴恩斯走到中间跳了第一支舞。
他们跳得比昨天晚上好,比七十年前还好。

作为“补偿”,又出于“轮换制”的原则,这一次由冬兵跳女步。
史蒂夫低声对他说:“中士,恭喜你打赢了婚礼这一仗。你瞧,在别人面前跳舞也没有那么难是不是?”
“娜塔莎教我一个办法,果然很管用。”
“什么办法?”
“她说,在闹市区潜伏狙击的时候,你怎么保证注意力集中在目标上?我说,把目标之外的人都当做植物。她说,没错,就这样,你就把我们当成是植物好啦。”

当晚,复仇者们到托尼包下的餐厅里大吃一顿,几乎所有人都喝到酩酊。午夜的时候索尔与众人道别,带着弟弟返回阿斯加德,醉得差点飞不起来。
第二天早晨,他们发现队长和中士不知去向。酒店前台人员交给他们一封短笺,是史蒂夫写的:“婚礼非常完美,没有你们就没有这么棒的婚礼。我和巴恩斯会在一个月内归队,这期间世界和平就靠你们啦。爱你们每一个人。诚挚的罗杰斯上。”

山姆捧着要炸开的脑袋瘫在沙发上,“你们谁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托尼:“虽然你是单身汉,而且是没什么希望脱单的那种,不过你也知道有‘蜜月’这个东西吧?”
娜塔莎探身进来:“Boys,老大的电话,回去开工啦!他的原话是:就算没有队长,也得给我乖乖干活。”
“为什么罗杰斯可以不去?”
“蜜月!蜜月!”
山姆表示出极度不满:“那两个家伙还用得着度蜜月?他们不是每天都在度蜜月吗?”
没人理睬他。

在回程的飞机上,克林特问:“他们俩的蜜月地点到底是什么地方?——哦,我只是好奇,托尼赞助的豪华度假游,是巴巴多斯还是斐济,还是伊比萨?圣托里尼岛?”
戴着眼罩的托尼在后排座位上哼了一声:“史塔克集团提供的选项怎么可能是伊比萨、圣托里尼这么寒酸的地方?我在南太平洋和印度洋都有自己的岛。不过那两个品味独特的老头子偏偏不选,我也没办法。”
娜塔莎:“你们有没有见过史蒂夫的手机桌布?”
山姆转过头来:“见过啊,很老套很普通的风景照片,一个湖一间木屋。等等!那就是……?”
“对。据说局长就是在那里把他们找到的。”

那里,是他们找到彼此的地方。




番外四

【番外四会放在本子里。这儿就放一些场景图大家脑补一下“湖边木屋蜜月.avi”吧~】

以下就是由史塔克集团出资装修布置的豪华版度假木屋,房产证上的屋主已改成史蒂夫罗杰斯与詹姆斯巴恩斯的名字。









22 Oct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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