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中的冰雪【37】

Diary About Bucky


Day 8:My Sleeping Beauty

他在睡。
脸上扣着氧气面罩,身上连着乱七八糟的线,睡在无菌病房里。医师解释说,这样可以最大程度避免任何轻微移动带来的损伤和错位。

我在隔壁房间读书,画画,跟着网络上的俄语教程学俄文,写日记,听贾维斯给我播放的爵士乐,到托尼的健身房练拳击,跟托尼一起吃饭,去他的室内靶场打靶。
以及,每两个小时,到病房门前盯着他看一会儿。

看护士给他更换静脉滴注药物。看医生检查手术刀口愈合情况。
他会做梦吗?会梦到什么?


Day 9:演讲

手术后第三天。他仍在睡。

上午我被叫到海豹突击队新一期特训营开营仪式上做演讲。讲台下面的士兵们都兴奋极了,年轻的脸蛋红扑扑的,鼓起掌来特别起劲。

反正演讲这事,算是美国队长的特殊才能之一。虽然事先没心思做准备,我还是很流畅地讲了半个小时。
不过以前从没有过的情况是:我走神走得厉害,眼前总会忽然跳出巴奇躺在病房里的样子。

最后轮到小伙子们提问题。有个人站起来问:“您从军生涯中有没有什么遗憾?”
我说:“当然有,最大的遗憾是仗还没打赢我就睡过去了。”
人们都笑。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最大的遗憾是没能跟巴奇一起打赢那场仗……8月14日那天,我们本该同在时代广场狂欢的人群中。也许就像那个“胜利之吻”那样,我会吻他。

又有人问:“除了忠实执行战术、多擦两遍枪,您对我们有什么额外忠告?”
我给出的答案是:“永远不要放弃你的战友。战友的生命,大于任务成败。”
小伙子们多少有些愕然。因为海豹突击队教给他们的信念之一是“死去队友所遗留下的信念,将会增强我的决心并指引我完成每个行动……”,所以下面有点微微的骚动之声。
我转头看了一眼请我来的海军少将,少将已经皱眉了。所以我没再说下去。站在他的立场,他当然希望他的士兵都能置生死于度外地完成任务。我这话简直是在扯后腿。

我多想对这些即将到世界各地执行最危险任务的年轻人们说:任务失败了,你也许会懊悔一年半载,也许会被降职,但如果失去战友,你会内疚一辈子,你的后半生都会活在痛苦自责之中。
我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今晚读完了三本心理学著作,四本运动康复方面的书。明天要再到亚马逊上下单买新书。
还画完了所有的“记忆档案”。从跟他重逢那一天到今天,几乎所有画面。大概有两百张那么多。

我慢慢拨动画夹里的画纸,让它们带起一股细细的风。想象未来某一天巴奇翻看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晚上,弗瑞从加州打电话来,询问巴恩斯的康复进展。
我说,他很好。很快就能再次为国卖命了。


Day 10:名字

今天上午我去跟巴恩斯的缓刑官见面,谈了一会儿。谈话还算愉快。我给他的小侄子签了名,写“美国队长祝你健康快乐”什么什么的。

手术后第四天。他还在睡。

我开始想念他的眼珠颜色。不管在素描本上涂画多少遍,总觉得不够好看。
他有着语言和画笔难以触及的美。

还想念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他平时也不怎么多说话。

吃饭的时候,打拳的时候,跟着电脑里的女声念俄文语段的时候,骑着机车在路上的时候,我总忍不住在想象中跟他对话。并想象他在旁边、在身后回答我。
想象他用克制的、低沉的声音喊我“罗杰斯”。

他极少叫“史蒂夫”。只在做爱到极情热的时候叫过两次,某天午夜做了噩梦惊醒的时候,叫过一次。
我猜,他知道“巴奇”当年肯定是叫史蒂夫的,于是他努力要把自己跟“巴奇”区分开来。
这种过于刻意的划清界限让人觉得有点好笑,又不忍心戳破。

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称呼他。至今为止,除了有几回我急得口不择言、叫过“巴奇”(还在他睡着或昏迷的时候偷偷叫过),其余时间我都避免用任何一个称呼限定他。
他跟我重逢后说的第二句话就是“你不可以叫我巴奇。我不是巴奇”。

连做爱的时候,我都得保持着一点清醒,留神不要喊出他不喜欢的名字。我只叫过他“宝贝”……还有别的一些不相干的词。

他这样竭力撇清,开始我认为只是他需要厘清我的感情,他太骄傲了,不能接受感情中掺杂对巴奇的“内疚”、“补偿”,“怜悯”等等“念旧”成分;后来我明白,他也怕让我空欢喜——他确实不是巴奇。他变不回去。他不希望我抱有哪怕一丁点空茫的期望。
其实这种骄傲,仍是巴奇的脾气。

那么,他到底认同自己是谁呢?上一次他已经能用“Winter is coming”自己开玩笑了。几天前我们到俄国餐厅吃饭,服务员拿来意见簿,我推给他,让他写。他很认真地摸索着写了鲑鱼很嫩牛舌略焦之后,在下面签了“詹姆斯•B•巴恩斯”的名字。
这些都让我越来越有信心。他对自己的几个不同身份都会慢慢释然。我想,等时机成熟了,他自己会告诉我、他希望我叫他什么。




第五天早晨,医生开始减少麻醉剂的分量。
托尼在与病房相连的消毒室换无菌服,看到史蒂夫的脸出现在门上的玻璃框里。根本不用听他说话,只看他的眼神也猜得出他想干什么。托尼皱皱眉毛,打了个“请进”的手势。
他看了一眼走进来的这个胡子拉碴、两眼血丝的史蒂夫,哼了一声,“你用得着这样吗?24小时有人轮值看守,还有贾维斯……哎,你家富兰克林有人喂?”
“托付给‘邻居’了。”史蒂夫举起双手在空中勾出一对引号——“邻居”其实就是神盾局特工。他看一看隔着玻璃墙的冬兵,“他快醒了吧?”
“是,要做一些感知测试和校准。喂,队长,你的情人说过不希望你在旁边看。他现在又有了一条力大无穷的左手,我可不建议你违背他的命令。”
“他说的是手术的时候。现在手术已经结束了。”
托尼笑了,“狡猾。”
“我希望他醒来时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是我的。”史蒂夫最大的本事就是把一切话说得又真诚,又理直气壮,“亲人们都是这么做的,不是吗?再说,他看不见……”
托尼翻了翻白眼,无声地指一指消毒仓。
史蒂夫迅速冲进去换无菌服的时候,他在外面叫道:“不过你得排在我后面,等我完成我的job再缠绵。否则你把他弄得血压飙升,我还怎么干活!……”

史蒂夫如愿以偿地独占了那一刻——
冬兵缓慢悠长地吸进一口气,眼珠在眼皮下转动,睫毛掀起一半,目光还是散的。他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吐息声。在度过梦和醒之间最后的地带的时候,他咕哝了一句短短的俄语。
那句史蒂夫竟然听懂了,意思是:雪停了吗?
他俯下身,低声用俄语说,“是的,雪已经停了。”然后又转回英文,“Welcome back。”
冬兵的表情像是一片冰屑在手心里飞快地融化一样,带着诧异地张开嘴唇,身侧被固定住的左手在束缚带下动了一下。

托尼从后面挤过来,硬把史蒂夫推到一边,“好了,罗密欧队长,该我了。”
他伸手在几台监控仪器上分别点了几下,观看屏幕上出现的图形变化,对冬兵说,“巴恩斯,咱们算是成功啦,接续情况很好,也没有出现排异现象。你握一下拳试试?不要太用力,慢慢来。”
冬兵伸手扯掉面上的氧气罩,点一点头。上臂的金属页片次第掀动,像风吹起树叶似的,内部发出机件运转绞动的“咔嚓”声,五根手指慢慢捏成了拳头。
这是托尼第一次见到这条钢臂通过血肉之躯驱动,那令他他两眼发光,“哇哦,酷!……贾维斯。”
“是的,先生?”
“把透视图给我。巴恩斯,上臂暂时不要动,你可以轻微活动一下手腕,感觉一下有没有不够灵便的地方。”
冬兵很慢很慢地转动小臂,张开手掌,逐个伸屈手指。托尼紧盯着贾维斯打在空中一块硕大透明屏幕上的影像。
冬兵说,“手肘关节处有点控制不灵。肱桡肌的位置。”
托尼把影像局部放大,“呃,有两处肌电信号传感稍有点阻塞。不要紧,小问题。”

一个小时之后,托尼终于完成他的job,离开之前有点不怀好意地叮嘱史蒂夫:“先别让他用那条手臂做太多事。哦,也别让他血压升太高,不然警报会响……”

房间里终于只剩两个人。史蒂夫在床边的椅子里坐下来,他没想到冬兵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富兰克林怎么样?”
“……托给邻居了,连同他最爱吃的狗粮一起送过去的。喂,为什么先问它,不问我?”
冬兵笑了,他扬起右手,在空中找了找,摸着了史蒂夫毛茸茸的下巴,沿着下颌和嘴巴摩挲了一圈,“我睡了四天,对不对?”
这回他是根据史蒂夫的胡子的生长状况来判断时间。
“对,92.3个小时。你怎么知道我一直没刮胡子?”
“我就是知道。不过,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了俄文。”
“在你睡着的时候,没什么难的,我有四倍的学习速度。”史蒂夫一面说,一面凝视着闪烁银亮金属光芒的机械臂。他无声地握住了那只手。
冬兵不出声地睁大眼睛。
“感觉得到吗?”
“嗯。感觉到了。你的手真暖和。”
史蒂夫垂下头,在那只手的手心里啄吻了几下,“这样呢?感觉得到吗?”
钢手的指尖动了动,冬兵微笑,“哦,鸽子。那只巨型鸽子飞回来了。”

手臂上的页片微微开合,发出极低的金属摩擦声。钢手扶着史蒂夫的脸颊,慢慢旋转手腕,抚摸过去。指尖抹过他的嘴唇,停在他鼻尖下面。那手起初是凉凉的,但很快就染上了史蒂夫皮肤上的温度。
史蒂夫一动不动,让冬兵恣意体验机械臂新拥有的奇妙触觉。他鼻中的呼吸轻轻喷在那钢铁手指上,令那铁皮上凝起一层薄薄的水雾,消散,又再聚集。

“你现在还厌恶它吗?”
冬兵迟疑了半晌。“谈不上厌恶……罗杰斯,这太复杂了。”

“这手臂跟九头蛇给你装上的,已经不是同一件东西。”史蒂夫摸一摸机械臂上那颗红星,“《圣经》里有这样一句话:求你将我放在心上如印记,带在你臂上如戳记,因爱如死之坚强。”
冬兵圆睁着眼睛,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那条手臂上。他感到有两片柔软的嘴唇,触碰到了钢铁拼镶成的三角肌。
是史蒂夫在那颗红星上吻了一下。

他说,“以前这颗星算他们的。以后,就算我的了。”

就在这气氛最绸缪缱绻的时候,警报声大作,“滴——”的刺耳声音在室内响起。那表示冬兵的血压和心跳都飙升到了危险数据。
史蒂夫低低呻吟一声:“糟糕了。”
冬兵:“你不能想法把它关掉?”
“你不能想法把心跳减慢一点?”
“你觉得可能吗,在你那个吻之后?!”

就在史蒂夫觉得在托尼面前出丑出定了的时候,警报声忽然停了下来,停得就像响起一样突然。
他们听到贾维斯的声音:“是我关掉的,罗杰斯队长。很荣幸能为您效劳。”
“太感谢了,贾维斯。呃,这事请不要告诉史塔克先生,好不好?”
“没问题!顺便说一句,您刚才对《圣经》的引用真是太精妙了。红星就是‘臂上的戳记’——这句出自《雅歌》第八章的诗句,用在您和巴恩斯先生身上,真是太贴切了……”

手术后一周,医生和托尼为冬兵制订的恢复训练正式开始。他们搬回家里住,每天按计划去做手臂的复健。
可惜好景不长。平静的日子只过了三天。

“队长,Duty Call。咱们得去一趟太平洋。国安局一艘运送武器的船在公海上被恐怖分子劫了。”
史蒂夫连半秒钟都没犹豫,“什么时候出发?”
娜塔莎在那边吐了一口气,“一个小时之后我和克林特到你家楼下接你。我建议你把巴恩斯送到史塔克家去。”
“巴恩斯哪也不会去的。一个小时,我等你。”

史蒂夫挂断电话,回头看到冬兵站在露台口。他只穿一条牛仔裤,光着上半身,左边肩头包裹着绷带。傍晚夕照的霞光橙红耀眼,衬得他脸色有点苍白。那对无光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睁着。
史蒂夫柔声说,“嘿,有任务,我得出去一趟。”
冬兵没说话。
“我会很快就回来。非常快。快得你都感觉不到。”
冬兵还是没说话。
“我会用平时四倍的速度打败坏人。”
冬兵舔舔嘴唇,终于开口了,“除了盾之外,你真的什么武器都不用?”
“假的。我会用枪。我枪法很棒的。”
冬兵把右手从背后伸出来,手里是他那把黑色刺型匕首,“你的制服上有兜吗?”
史蒂夫心中一热,接过了那把匕首,“有兜。我会装在掏得最顺手的那个兜里。”
冬兵淡淡说道,“用完了回来还给我。”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史蒂夫没有嘱咐他任何一句话。他提着星盾出门的时候,冬兵正在卫生间给富兰克林洗澡,他们甚至都没有互相说一句“再见”。

娜塔莎开车,鹰眼坐在副驾驶位置。两人不住从后望镜看史蒂夫的表情。
史蒂夫抬眼回看了一眼后望镜,“怎么了?我脸上有口红印?”
鹰眼干笑了一声。娜塔莎:“国安局的人坚持要你领队,其实这个时候不该让你出任务。”
“这个时候怎么了?”
“巴恩斯还在恢复期……”
史蒂夫反倒笑了,“他又不是小孩!就算看不见他一样能照顾自己。我也不会因为这个分心的。克林特,把恐怖分子资料给我,我再看一遍。”

那支匕首插在他皮带上侧腹部位置的口袋里,匕首较长,口袋盖子合不上,只能有点滑稽地敞开着,半截手柄探在外面。
在汽车上、在前往太平洋的战斗机上,史蒂夫总把一只手按在那半截露出来的手柄上。



[著名的“胜利之吻”:1945年8月14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后,美国人民走上纽约时代广场狂欢,一个士兵情不自禁地吻了一个护士。那幅摄影作品大家肯定都见过→


面对它忽然兴起“啊这两人要是巴恩斯中士和队长就好了”的脑洞……]

11 Aug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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