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冬】当你起舞时(万字一发完)

* 接复联4。

喜欢A4盾、支持他最后五分钟决定的人就不要往下看了

* 不接受在私信和评论里说好话,不要跟我讲“他也有他的道理他的逻辑”。

* 结局应该还算是,HE,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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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明天我要回去送还原石,巴基,我觉得咱俩该有个正式的告别。

——告别?好吧,史蒂夫,我觉得这五年你变幽默了。那就,为那五秒钟去喝一杯?

——不,巴克,我是认真的。你知道吧?在眼下咱们这个时间线上的五秒,可以是另外一条时间线的五秒,或者,五十年。

——等等,你……你是想……

——是,我想回去,跟佩吉结婚你觉得怎么样?

——……我听你说过你欠她一支舞,没听说你欠她一个丈夫。

——巴克!

——唉,史蒂夫,你何必要问?……你知道我总是会支持你的。如果咱们两人里还有一个有机会尝到正常家庭的滋味,我希望那个是你。

——谢谢,巴基。你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地位无人可比,但成家生子,教小孩骑自行车,送女儿去毕业舞会,那是不一样的,是另一回事。我从小就没有父亲,母亲也死得早,没什么家人,我真的渴望有个热闹的家,吃饭时坐满一桌子……

——你不用解释,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么多,我都懂的。我唯一想说的只是:祝你幸福。

——我想好了,男孩取名詹姆斯,女孩就叫娜塔莎。……怎么了,巴克?你好像不开心?

——史蒂夫,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我会是你的……你的伴郎。这回彻底没希望了。唉,真希望能吃到你的婚礼蛋糕啊。

——说不定佩吉会拒绝我,那就没有婚礼了。

——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能拒绝得了你?你跟任何人求婚都绝对无往不利。你要是跟我求婚我都会说“好”!……哈哈哈哈哈,瞧你那脸色,那句是玩笑啦!我的幽默感也进步了吧?……

 

2

1946年3月10日,一个早春的傍晚,美国华盛顿特区。已经过了下班时间,玛格丽特·佩吉·卡特从神盾局的办公室里站起身,把未处理完的文件装进皮包,只听外面走廊里传来嬉笑声,局里“他们不承认但谁都知道他们是一对”的两人走过去,佩吉转头透过窗户望着他们亲密地并肩离开,叹一口气,看一眼自己桌上的相框。

她关掉灯,拎起包,走出办公室,转身锁门。

明天是周日,办公楼里早就空空荡荡,尽管战争结束后百废待兴,但人们还是迫不及待地想多享受生活。

她把钥匙放回包里,从包里闪电般擎出一把袖珍手枪,指向走廊尽头。那里有一串灯坏了,一片黑暗。

她厉声说,你是谁?出来!

一个高大的人影从黑暗中显出,说,是我。

佩吉一动不动,两秒钟后,执枪的手起了颤抖。一同颤抖的还有她的脸颊肌肉,眼泪慢慢从她眼中滚下来。

那个人慢慢走过来,柔声说,佩吉,是我。

……史蒂夫?

是的,我回来了。史蒂夫·罗杰斯,军号976853420。把枪放下好吗?上次你朝我举起枪,是我第一次拿起盾牌那天,你开了三枪,还挺吓人的。

佩吉带泪的脸上露出笑容。枪掉在地上,她的手臂扬起来,紧紧搂住走到她面前的人。

史蒂夫也抱住她,手伸到她背后轻轻抚摸脊背,腕上手表在暗中闪闪发光。

佩吉哽咽道,你终于归队了。欢迎回来,罗杰斯队长

 

欢迎回来,冬日士兵。佐拉那张和颜悦色的丑脸上,露出笑容。

……1946年3月10日,一个早春的傍晚,一座地下秘密实验室。佐拉拿着上峰的批示文件,站在手术床边,看着那个被皮带捆绑住的人。有人在给他注射。

距离佐拉第一次见到刚被俘虏的他已经几年过去了。初号机械手臂接驳上去,出现严重排异现象,他在生死线挣扎一个多月。后来终于解决了排异问题,人工洗脑又不够成功,他曾恢复意识,几次试图自杀。他们无奈把他运回冷冻仓中。旧的主管升职,新的主管调来了,又把他从仓里拉出来,重启“冬兵改造计划”。

最好的情况是他在洗脑后的空白和虚弱中,像婴儿学语似的称呼自己为“冬日士兵”。但大部分时候他会嘶吼,挣扎,痛骂,直到再次被迫陷入昏迷。

不管怎么看,这都距离上面设想的超级士兵差得很远。佐拉不太明白,为什么上面始终不肯放弃这个计划。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青年中士也始终不肯放弃。

注射针剂渐渐起效,那人睁开眼,一边眼白里净是被殴打过的淤血,目光不能聚焦,神志也似乎不清醒。

佐拉反复说道:冬日士兵,你好。欢迎回来,冬日士兵。能听到我说话吗?

那对眼珠慢慢转动,朝他冷漠地凝视。

重复说了十数遍之后,佐拉说,告诉我,你是谁?

他嘴唇蠕动,喃喃说话。

低下头,凑近点听,能听见说的是——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军号32557038。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军号32557038……

佐拉脸色沉下来,长叹一声,把手里文件扔在放药物的轮车上,无精打采地对身边的人说,再处理一次吧,去,告诉格曼博士,“感知剥夺”失败了,那个阴魂不散的巴恩斯又回来了。

 

3

1948年8月6日,盛夏,华盛顿郊外露天电影院今晚放映的是《乱世佳人》。人们坐在自家汽车里看电影,或坐在汽车旁的草地上,铺开野餐布,摆上酒瓶酒杯奶酪沙拉,与爱人共度愉快的夏夜时光。

白天佩吉应邀去参加一个二战纪念碑揭幕,她跟史蒂夫约定在露天影院见面,史蒂夫先开车过来占位置。七点三十六分,她急匆匆走过来,史蒂夫靠在车头盖上等她。她接过史蒂夫手里的啤酒瓶,咕嘟喝大一口,看着银幕说,演到哪里了?艾希礼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

佩吉松一口气说,太好了。我最喜欢看他圣诞假期回来在火车站跟梅兰妮拥抱那一段。

为什么?

她看一眼史蒂夫,柔声说,因为那让我想到你回来的那天——我生命中最幸福的一天。两人向对方探过头去,亲吻了一下。

佩吉说,有什么吃的没有?一整天只吃了早晨你烤的两片吐司,我饿得能生吞一头大章鱼。

可怜的姑娘,市政厅中午不给自助餐吗?

给的,但我被一群人围住了,根本没机会吃。

你是名人嘛,谁不想见见大名鼎鼎的二战女英雄?

佩吉妩媚一笑。你才是英雄,史蒂夫。今天还有人跟我聊起你……你真的不想到神盾局来带带队伍?

史蒂夫笑道,又想招募我?不,“该打的仗我已经打完了”。我现在只想每天看早报,遛狗,研究玫瑰花种植,以及做意大利面等你下班。

佩吉望着他,欲言又止。史蒂夫说,不喜欢意大利菜?我也打算学学法国菜。

好吧,史蒂夫,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我赌一块钱,清闲日子过不了两年,你就会主动向我要活儿干。

史蒂夫笑而不答。半晌,他说,我也饿了,我去那辆餐车买两个热狗。

佩吉在他身后说:还要一份薯条,和芥末酱!

斯嘉丽跟将要上前线的船长吻别时,史蒂夫两手满满地捧着食物回来,佩吉从他手里拿了薯条,吃了两根又拿热狗。史蒂夫说,哎,等等,不是那个,拿错了!忽然又像自知失言似的闭紧嘴巴。

佩吉瞧着他的脸色,心念一动。罗杰斯,你是不是,把戒指放在热狗里了?

史蒂夫没奈何地笑笑,挠挠头发。嗯,在烤香肠里。要我拿出来吗?

他从香肠里挖出一枚钻石戒指。低声说,你知道我的士兵津贴并不多……

佩吉凝视他指尖拈着的戒指,发出一阵喜悦的啜泣。

不远处有人凑巧看到这一幕,立即嘬唇吹了一声口哨,更多的人朝这边看过来,看到戒指与情侣,纷纷鼓起掌来。有人起哄叫道:跪下!跪下!……

史蒂夫嘴角含笑,慢慢单膝下跪。

佩吉双手捂住下半截面孔,嘴巴在手心里笑,身子微微摇晃。他捞起她的手,把戒指套到她手指上。她拉他站起来,两人都忍不住地笑。

人们又叫道:吻她!吻!……

史蒂夫向佩吉俯下身,嘴唇碰到她柔软的嘴唇,那上面带着女性的芬芳和食物的蓬勃香气,就像正在眼前徐徐展开的幸福生活的一种气味缩影。

巨大的银幕上,斯嘉丽凄然说道,现在我发现自己活在一个比死还要痛苦的世界,一个无我容身之处的世界……

 

跪下。训练人员面无表情地说。

……“冬日士兵”茫然瞪视前方,他每次呼吸都喷出一团白雾,石室寒冷,训练员身着厚厚棉衣,戴红色呢帽,但他几乎全身皮肤都裸露在外,只穿一条遮蔽私处的短裤。

一本红皮手册执在训练员手中,他今天的任务是评估冬兵对命令的忠诚度和耐受力。

他重复说道,跪下。

冬兵木着一张脸,慢慢单膝下跪。

训练人员说出下一个指令:好。现在,我的皮鞋。

冬兵并不犹豫,俯下身,把头一直低下去,嘴唇碰到一块坚硬的皮革,那上面有泥土的苦涩气息和刺鼻鞋油味。

皮鞋忽然在他嘴唇下动了,咚地一声,硬邦邦的鞋尖狠狠踹在他口鼻之间。

冬兵毫不抵抗,被踢得朝后坐倒。热乎乎的血从鼻孔里涌出来,蜿蜒流过嘴角。血是暖的,唯一温暖的东西,他抬手时顿了一下,有点舍不得擦掉那点暖的感觉。

然后他爬回来,重新跪好。

训练员满意地点点头,在一张表格的某行上打了个钩。

 

4

音乐轻柔,他们在室内拥抱起舞。

她将脸颊依偎在他胸口。那么温热厚实的胸脯,犹如阳光晒得暖洋洋的沃野。史蒂夫说,亲爱的,记得这支歌吗?

佩吉昵声说,当然记得,那天我特地换了裙子去找你。

是的,我跟……跟巴基巴恩斯坐在小酒馆里,你穿着一身红连衣裙走进来,像个女神,所有目光都聚到你身上,但我知道你眼里只有我一人。

歌声宛如海水荡漾在室内,泛起往事的粼粼波光。他们跟着歌曲哼唱:


Kiss me once, then kiss me twice 吻我一次,吻我两次

Then kiss me once again. 然后再来一次。

It's been a long, long time. 已经过去了多么久,多么久的时间……


他们紧搂在一起旋转,旋转,旋转。

 



……他们紧搂在一起,旋转,旋转,倒在地上,不停翻滚,双方交替把对方压在下面,伴随口中重重喘息和咬牙切齿的用力声音。

这是九头蛇训练的特工的场地,冬兵负责做陪练。外籍特训官负手站在一边,仔细观看,还有七八个受训特工在一旁站立观摩。冬兵成功锁住对方的咽喉,试图将对方勒晕。

特训官喝道,冬日士兵,不许用左手。

冬兵顺从地迅速换一边手臂,改用右手束着对手的脖子。新特工的膂力亦堪称惊人,一寸寸扳开冬兵的右臂,抓着肘部往反方向一拧,翻身一闪,把他身子抡出去,重重摔在墙上。

冬兵捂着肋下,站起来,脚步略显踉跄。几个特工低声讨论刚才那一记反杀战术。特训官点点头说,once again

 

5

1950年12月14日,布鲁克林一间小教堂鸣响钟声,为史蒂夫·罗杰斯和玛格丽特·佩吉·卡特的婚礼。伴郎是佩吉的同事兼好友丹尼尔。婚礼后,亲友们喜气洋洋地挤到附近酒店里赴婚宴。史蒂夫与佩吉领了第一支舞,然后人们都进入舞池跳起舞来。

一片欢腾中,史蒂夫和佩吉走到一边休息,一人拿了一杯酒喝。佩吉看他一眼,说,你脸上有唇膏印,过来。

她用手指肚给史蒂夫蹭掉嘴角的红痕,轻声说,每次看到口红我都会想起,我曾到一个战俘营里去,那里有一营女囚,她们营养不良,指甲凹陷,头发像稻草,可等我问她们需要什么,她们却说,能不能给我们几管唇膏?……

忘记那些吧,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们要学会的是忘记,没有什么比眼下的生活更重要。

史蒂夫,你还记得巴基巴恩斯吗?

当然!我当然记得。

那时你们俩形影不离。我身边有个女孩让我帮忙给她和巴基牵线,还开玩笑说:等你跟罗杰斯队长结婚,巴恩斯中士肯定是伴郎,那时我要当伴娘,到婚礼上去睡他。

史蒂夫沉默不语。

佩吉叹息一声。现在婚礼真的有了,可惜伴郎不是巴恩斯。唉,如果他还活着,如果他能看得到……

过了好久,史蒂夫说,如果巴基能看到这一切,他会很高兴的。他曾说他最想吃我的婚礼蛋糕。

 

有人高呼,新郎新娘,谁来切蛋糕?……

婚礼蛋糕摆在桌子中央,顶端用红色草莓酱和蓝色山莓酱画出一个盾牌标志,中间一颗白色巧克力星星。下面是呈梯形的、雪白巍峨的两层,裱着白色奶油花朵。

宛如一座有断崖的白皑皑山峰,飘着雪花。

新郎新娘两人共同握着长刀,割向蛋糕。

雪亮的刀尖刺进去,刺进最柔软的地方,把它一刀一刀切开了。

 

夜风真冷。虽然冷冻仓里的寒气更重,但现在孤独、恐惧、迷惘都是更强力的制冷剂。他在一个街区口停下来,靠着墙站住。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来。任务完成后他没有回到接头点报道,脑袋里有种奇异的力量控制着他……那个火车站叫达拉斯站,他向人询问:我怎么才能去……去纽约?

人说,哦,你从这里搭火车到芝加哥,再从芝加哥搭长途巴士。

于是他就这样到了纽约城——在车上他忍不住问邻座乘客今年是哪一年,引来对方诧异的目光——那些交通灯、街道、大楼看上去都像梦魇中的怪兽一样陌生。他走上一座外观雄伟的大桥,又走下大桥。他并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叫“布鲁克林”。百货商场外有人举着标语牌:离平安夜十天,全部商品八折!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夜幕降临,筋疲力尽。街灯亮起来了,犹如长长珠链。每扇窗户里都亮起一盏灯。有那么多灯光,但没有一盏灯为他而亮。

最后他瘫倒在一条昏暗的小巷子里,又渴又饿,近乎虚脱。几步之遥有个铁皮垃圾桶,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脑中好像有什么跟它有关的画面,挣扎着想从掩埋它的泥土下面爬出来。

忽然一扇小门开了,一个戴着厨师帽的人出来,嘴里叼着烟,手中提着一袋垃圾,打开垃圾桶盖,把垃圾袋墩在上面走回去。原来这巷子是一间饭馆的后门。那厨子路过他身边时,看他一眼,嘟囔道,年纪轻轻……又一个让打仗毁掉的……

他等了一阵,爬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垃圾桶前,撕开扎住的垃圾袋袋口,一股诱人的香气窜出来。借着一点微弱的街灯灯光,他看到了此刻最想要的东西:食物。

几块散发出奶油香的东西,白乎乎,在黑夜里十分显眼。

那是个蛋糕

他一把抓下去,抓得过于用力,蛋糕在他手掌里变成了稀烂的一团。但他仍飞快把那一团塞进嘴里。下一次他就小心了些,拿出的蛋糕是成形的,能看到上面还残留一些红色草莓酱和蓝色山莓酱,其余部分是白皑皑的奶油花,犹如冰雪凝成。

他大口大口地咀嚼,吞咽。

那本是香甜的东西,然而他不知为何鼻腔一酸,眼中流出泪来。

 

6

1954年2月,史蒂夫和佩吉在一幢等待出售的房子里转悠,房产经纪人殷勤地讲述这套房子有哪些好处:走一百米就是附近街区最好的幼儿园;超市、带人工湖的公园都很近……

房子角落堆着两个刚搬走的上一户人家扔下的纸箱子,地上几张废报纸,有个朝上的版面里印有一张半身像。史蒂夫心中一动,俯身捡起报纸。

“2月17日墨西哥城发生命案,美国杰弗森·哈特上校遭狙击手枪杀……警方根据仅有的两个目击证人的描述,做出凶嫌画像……”

那幅画像里的男人长发垂肩,下巴上有个凹坑。

房产经纪人的声音传来:女士,瞧瞧这房间,采光又好,风景又好!

佩吉走出来,嘿,蜜糖,在干什么?怎么没过来?她一只手扶在后腰,一只手搭在膨起的肚腹上。

史蒂夫把报纸丢回地上,微笑道,没什么,我在想茶几和沙发该摆哪里。

佩吉露出一个准妈妈的慵懒微笑。唉,亲爱的史蒂夫,现在最紧迫的任务难道不是布置婴儿房吗?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诞生在两个多月后的4月20日夜里。佩吉被送进产室,史蒂夫等在外面,坐立不安,紧张得连鼻尖上都是亮晶晶汗珠。

相识的医生走过来,拍拍他肩膀,怎么样?罗杰斯先生,准备好迎接新生命了吗?

史蒂夫苦笑道,我觉得我永远准备不好。

产房里传出佩吉的叫声:!……

史蒂夫抹一把汗说,我还有多久准备时间,距离我跟我儿子会面?

这可说不准,产程有长有短,可能三分钟,也可能三天三夜。你就耐心等吧,那边有咖啡机。哎,你可以用这段时间想想名字呀。

名字倒是早就想好的。

叫什么?

詹姆斯,小名叫巴基。

 

三个小时的精神评估之后,三个x部门的专家坐在冬兵对面,各自在评估报告上写下意见,起身,鱼贯而出。

冬兵坐在绑缚他的椅子上,面上隐隐有种痛苦和郁愤,他左肩膀下是空荡荡的,机械臂卸下去了。门开了,又有一人进来。手撑在椅子扶手上,近距离盯着他的眼睛,柔声说,冬日士兵,准备好迎接你的新生命了吗?

他转到椅子背后,亲自握着把手往前推,原来那椅下有小轮。他将冬兵推过走廊,推进另一个雪白的房间,那儿有数位医生护士在等待,一条崭新的机械手臂搁在轮车上。

手术床上方还悬着一台用来做意识清洗和植入思想的机器,床后面是一个新建造的冷冻仓。


……房间里回荡着他凄厉的叫声:!……

 


7

1959年11月15日,下过一场雨,天气变得很冷,史蒂夫开车行驶在路上,后座的安全座椅上坐着五岁的儿子。小男孩正在玩两个手指长的兵人。

史蒂夫对着后视镜里的儿子说,宝贝,知道吗?等今天把妈妈接回家,明天她就不去上班了。

为什么?

因为她快要生你妹妹了,需要在家里等着。

等几天?

那可不确定。

妈妈不去上班,我能不去幼儿园吗?

史蒂夫微笑道,不行。男孩闻言嘟起嘴巴。他小声说,爸爸,“吃软饭的”是什么意思?

谁跟你说的这个词儿?

我们班的维克多·福克斯。昨天我没有借他我的汽车模型,他就说:你爸爸是个吃软饭的。

没什么意思,亲爱的,那是一句不太好的话。像咱们家这样,爸爸在家带小孩,妈妈出门工作,人们认为这不对,就会嘲讽当爸爸的。但是妈妈很能干,有她一个人上班,收入就足够了,她和我婚前就约定,由我在家照顾你,还有你未来的妹妹,就这样。你喜不喜欢爸爸每天接送你、陪你玩、给你和妈妈做饭?

喜欢。

那就够了。只要咱们一家人快乐就足够了,不是吗?别多想了。嘿,宝贝,幼儿园今天学了什么?

学了画水果,捏彩泥,还有练习写字母。

现在你会写什么啦?

我会写我的名字。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男孩说完,在旁边的车窗玻璃上呵一口气,小手指在玻璃上一字一字写出他的名字,B-U-C-K-Y

太厉害了!还会写什么?

还会写你的名字哦,爸爸。

在BUCKY旁边,男孩又一字一字写出了S-T-E-V-E

两个名字,并列在茫茫雾气之中。雾水被笔画刮掉的地方,透出一线一线的风景。

 

又一波任务完成,冬兵走向他自己的冷冻仓。自从数年前他脱离组织、擅自逃到纽约之后,x部门的人就坚持让他在无任务时置于冷冻休眠状态。

他在老位置站好,几条铁爪从后面伸出来箍在胸口腰间,钢铁仓盖缓缓降下来。盖子上有一块电视屏幕大小的钢化玻璃,便于外面的人观察。

冷气从四面八方喷出来。

钢化玻璃上凝起一层雾。根据经验,距离失去意识还剩不到半分钟,冬兵抬起右手,指尖在雾气上滑动,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写:B-U-C-K-Y

在BUCKY旁边,又一字一字写出S-T-E-V-E

两个名字,并列在茫茫雾气之中。

在雾气再次模糊那两个名字之前,冬兵闭上眼睛。

 

 

8

1980年7月13日,史蒂夫一家四口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中等待,一扇门打开,佩吉的小弟从里面走出来,臂弯里抱着一个粉色襁褓,笑得嘴巴都歪了。各位,来见见卡特家的新成员吧!

已经长得跟父亲一样高的青年詹姆斯和他妹妹娜塔莎抢先挤上去,对小婴儿发出惊叹。

一向最喜欢孩子的史蒂夫,这次却迟迟没上前去,只是站在众人身后,嘴角挂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样子似乎有些困窘。佩吉小心翼翼地把女婴抱到自己怀中,天哪,她真漂亮……史蒂夫亲爱的,快来看咱们的小侄女呀。

史蒂夫只好走过去。佩吉在女婴脸颊上亲吻一下,感叹道,好多年没闻到小婴儿的香喷喷味道了。史蒂夫,你要不要也亲一下?等她长成大姑娘可就没机会了哦。

史蒂夫抚摸一下自己的大胡子,说,算了,我怕我这胡子会把她扎哭。

詹姆斯说,舅舅,她叫什么名字?

她妈妈取好名字了,叫莎伦。莎伦·卡特。

 

9

1991年2月,冬夜,71岁的老人史蒂夫坐在小酒馆里喝酒。佩吉回娘家参加姨母的葬礼,詹姆斯正在法国出差,抽不开身,娜塔莎陪伴母亲前去。

电视机里正播放突发新闻:著名实业家、慈善家霍华德·史塔克夫妇于昨日遇害身亡,警方在一辆撞毁的汽车中找到遗体,发现两人身中数枪……

几个酒客看了新闻,叹着气发表一些表示惋惜的话。史蒂夫沉默着一口饮尽杯里的威士忌,对酒保说,再来一杯。

有人在点唱机里投币,点了一首《There is a tavern in the town, in the town》:

 

There is a tavern in the town, in the town, 在镇上有一间小酒馆,小酒馆,

And there my true love sits right down, sits him down, 我的一生挚爱就坐在那儿,坐在那儿,

And drinks her feels so merry merry leave 喝着酒,如此快乐,

And never, never thinks of me. 却永远,永远不会想起我……

 

史蒂夫觉得这首歌非常耳熟。他搔搔已经变得稀疏花白的头发,推开酒杯,留下一张纸币,出门离开。

他往停车的地方走过去,一阵冬风吹过,他嘴里嘶地一声,裹紧了夹克衫。现在他不再是那个身强力壮的超级士兵。他老了。

就快走到汽车处时,他忽然感到右后方有一个黑影袭来,尚不及反应,颧骨上已经结结实实着了一拳。

他仰倒在地,又尽可能快速地爬起身,一阵轻微晕眩,视野有点模糊,但他仍摆好战斗的准备姿势。双拳一前一后,向袭击者吼道,告诉你,我可以跟你打一整天!……

那人冷笑道,得了!你不配说这句话。

视线逐渐聚焦,史蒂夫怔住了。因为他看到面前站着的,是他自己。

不是现在这个衰朽的老叟,是年轻健壮的美国队长,穿着紧身制服,手臂上挂着星盾。

老史蒂夫摸着疼痛的颧骨,你,你也是史蒂夫·罗杰斯?

对,我是从另外一个平行宇宙的2023年穿过来的。

哦……在你们那里,灭霸也已经被击败了,是不是?

是的。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年轻的史蒂夫并不回答,他皱紧眉头看着他,上下打量,目光中有一丝厌恶。他说,真难以相信,某一个我竟然会做出这种选择。

老史蒂夫沉下脸。否则,你认为我该怎么选?

你这是明知故问吗?你明明有机会修正……

不,我没有机会。

你至少可以替巴基想想法子!

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你我都经历过2023年。我已经知道巴基未来会没事的,他是布鲁克林的棒小伙,是个勇士,他能熬过来。

年轻的史蒂夫咆哮道,混蛋!你听不出自己的话有多混账吗?对你来说,那个结局是已经发生了,是过去式,但对1945年、1955年、1985年的巴基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当下的痛苦。就算结果不会指向死亡,但中间过程的痛苦就无足轻重了?就可以听之任之?你从没想过哪怕把他救出一天、一小时,他起码能少痛苦一天、一小时?

老年史蒂夫那张多皱的脸上,起了一阵止不住的颤抖。他哑声说,别人不理解,你也不理解?我已经祭献过我的七十年,我的生命!——我们的生命。我已经牺牲过了一次!为什么我不能幸福一次?为什么不能有一次、让我只顾我自己?我不值得吗?

那么巴基呢?难道他值得这样的七十年?

你是认为我这样亏欠了巴基?告诉你,他自己可不这么认为。从2023年回来之前,我跟他商量过,他还祝福过我。

天哪,他当然会祝福你!他打十岁就爱上你了,难道你不知道?还是你一直知道,只是装不知道?

老史蒂夫再次闭紧了苍老的嘴唇。

还有霍华德,他也不值得你去救他一命?你从未想过要阻拦巴基杀死霍华德?

老史蒂夫喃喃道,九头蛇想要杀霍华德,即使不是巴基执行,他们也会另找杀手……而且,我已经老了。没人能当一辈子美国队长,当一辈子超级英雄,我也不能。

年轻的史蒂夫冷笑一声,幸好你只是其中一个我,否则我真觉得史蒂夫配不上当年厄斯金博士的赏识。那时你没有超级神力,你只是个浑身毛病的小个子,但你还记得当年你多勇敢、多有责任感吗?

老史蒂夫虚弱地说,这条时间线上的美国队长现在还躺在冰海里,没办法救人。那就权当我没回来过好了,我也不欠他们任何人的,不是吗?!而且人有了牵挂,会变得软弱,我有妻子和家庭……

年轻的史蒂夫毫不留情地说,闭嘴!

他转头说道,好了,巴克,你出来跟他道个别吧。

老史蒂夫瞪圆了眼睛。巴基?……

从黑影里走出了第二个人。那是个仍然年轻的巴基。

他凝视着老史蒂夫,目光凄然而温柔。史蒂夫,你真的给你儿子取名叫詹姆斯了?

是啊,他……

年轻史蒂夫再次打断他——这是个脾气较为暴躁的史蒂夫——没必要叙旧了,我这就要带巴基离开。你们快说个再见吧。

老史蒂夫诧道,离开?去哪?

在我那个平行宇宙里,巴基死了。我在各个时间线里寻找“富余”的巴基,找了两千五百四十七个平行宇宙,总算找到你这一个。

……他怎么死的?

2016年在西伯利亚,他被托尼·史塔克杀死了。当然,后来虽然少了巴基的帮手,灭霸也被打败了。世界并不缺他一个,缺他的只有我……反正他在你的时间线也是没希望的,我现在要把他带走,带到那个宇宙的2023年去。我会跟他一起买套房子,每天看报,遛狗,研究玫瑰花种植,以及做意大利面。

老史蒂夫愣在那里,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年轻的巴基走过来,用力抱他一下,然后转身,跟另一个史蒂夫向前走去。

老史蒂夫在后面叫道,嘿……史蒂夫!

年轻的史蒂夫回过头来。

在你去过的两千五百四十七个平行宇宙里,巴基都过得很好吗?

是的。在一千九百二十一个平行宇宙里,巴基都跟史蒂夫结婚了。

那剩下的六百二十六个呢?

年轻的史蒂夫一笑。剩下那些,他们没结婚,只是共同领养了小女儿,所有女儿,都取名叫娜塔莎。

(End)

 

文中冬兵大部分经历摘自漫画Captain America V5 011。原著漫画里冬兵确有一次脱离组织逃到了纽约。



上文“结婚蛋糕”一节,他在后巷垃圾箱里吃到的就是史蒂夫和佩吉的结婚蛋糕,一墙之隔,他们的婚礼刚刚散去。

作者之前消失,是出国浪了半个月的假期,前几天回来放下行李第一件事就去了影院。

看完电影觉得《雪地的三个昼夜》宛如笑话。觉得我以前写的影评“冬兵宛如命运的洼地,只有史蒂夫跳进脏水里打捞他的灵魂”都是一厢情愿自说自话。

不退圈但写完这篇盾冬要埋头向杰克柯蒂斯(和《黑与金》)求一段安慰。

再说一遍:想给A4盾说好话的、喜欢A4盾的、支持A4盾最后选择的人,请取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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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薄荷君画的小料本封面图:



07 May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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